春城有一家主姓桑,名宗义,科举入仕,乃户部的六品员外郎也。
他年近不惑之时,诞下一女的先夫人因病早故,数年后他受朋友之媒,续弦唐氏。
唐氏乃私塾先生之女,门第不高,当年因守孝之故蹉跎,二十芳龄尚未嫁出,但相较宗义仍芳华正茂,足足比其少了近两轮光阴。
宗义曾以其年少而略加辞谢,奈朋友力劝,方才结了这段姻缘,两人虽是老夫少妻,但白首红颜自有他人事妙处。
他虽然近年届知命,但其经验颇丰,对妻儿体贴入微,少妻娇美如花,温顺绵软,两人举案齐眉,倒也相皆,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宗义夫妻和顺,然官运倒不甚亨通,这员外郎足足做了十数年,他绸缪经营许久,却也未在吏部又升上一分半厘的。
此事暂不表,他与先夫人曾育有一女名晚榆,小名榆钱儿,年方及笄。
为人貌美,生得琼鲜玉润,聪明文静,体态风流,婀娜多姿。
眼见晚榆已到了嫁娶之龄,桑员外郎心思活泛,突觉自己的这美貌小女儿乃是奇货可居了。
正所谓高门娶媳低门嫁女,若他的小榆钱儿能得嫁厚禄高官之子侄,定是对自己的官运前途大有裨益,便开始张罗起她的婚事来。
这亲事在及,然宗义这边既想借儿女婚事谋前程,旁人自可亦是如此作想。
这不,因着唐氏回娘家时偶然提了一嘴,唐家听闻桑家意欲嫁女,同样便起了攀附之心。
唐氏其兄有一独子,名唤浩然,年纪刚过弱冠之年。
他人长得相貌堂堂,俊美非凡,自少年时中了秀才后,那进士功名却屡考不中,名落孙山后索性弃了不考。
整日在外眠花宿柳的,不务正业,虽没银钱,但那风流文采,俊美皮相倒也在那莺莺燕燕中混得开来,写诗弄画儿的,煞是个风流情种儿……
唐家寻摸着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道理,认为宗义乃堂堂员外郎,若成亲家,自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家儿子的官运前途也有了着落……
如此,唐浩然便陪着唐家祖母,与从娘家归来的唐氏一道来了桑家投亲借居。
唐秀才眼界甚高,觉得这位桑小姐只是姑母口传姿容绝艳,实则应当不过尔尔,蒲柳之姿罢了,怕是比那醉香楼的头牌远远不足,但碍于家中长辈
之命,也只得从了。
他乃外男,客居前院,只首日拜访宗义一面罢了,后几日便连那晚榆小姐的一丝裙角也未曾见过,但他也不急,只静候姑母佳音便是……
唐氏知晓宗义一心借女欲攀高枝,便想得生米煮成熟饭,若桑榆与侄儿珠胎暗结,那这婚事不行也是行了!
于是她买通了晚榆的贴身侍婢巧儿,便听说了近日小姐喜在黄昏时分游园赏花,又听说小姐最近喜爱那新鲜移栽的姚黄魏紫,每次都要观赏许
久……
浩然终于得了姑母指点,这日傍晚,特穿上了新做的衣裳,早早来了这桑家的后花园,趁着下人不备,一把踱将进去。
四下看时,但见花香柳媚,蝶舞蜂飞,花屏曲折,秀石嵯峨。
十二栏杆,扇扇金描彩画,二重楼阁,石桥通曲径,更有两双双白鹤行来,真真是个锦绣雕梁的富贵官宦人家也……
他家境不丰,眼皮也浅,但见此万紫千红,顿觉家中要他攀上这位桑小姐真乃先见。
不过六品员外郎家的小园子便如此富贵,若桑姑父真成了自个儿的岳父泰山,那这园子咱也不必偷摸摸的进了,怕不是还能也被领进朝中,做个八
九品的小官慢慢熬着。
唐秀才逛遍园子,才找到牡丹花开之处,万紫千红的一簇中,尤以角落的白牡丹丛开的最好。
他在花旁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远远看到了有主仆二人行来。
虽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容颜,但依稀可见打头的那位小姐衣衫华丽鲜艳,身段袅娜飞流,体态轻盈杨柳腰,这便是桑家小姐晚榆儿了。
他急忙转身躲在一旁古树之侧,借那一人合抱树干隐住身形,偷看她主仆二人行路的形景。
待离得近些,这才看到晚榆真容,真真好一个丽丽爽爽的女娇娥。
好风流,真俊俏,鬓儿蓬,乌云儿绕,元宝式,把两头翘,双凤钗,金丝绕,并六颗珍珠,还有碧玉明珠铛附耳垂。
再看那脸,芙蓉作面,远黛为眉,俊眼何曾凝碧水,芳唇端不点胭脂,水灵灵的两只杏眼,一汪秋波,宜嗔怒又宜笑,黑白分明如星照。
姑母只混说晚榆小姐是个漂亮姑娘,真真肤浅薄淡了,这位简直有若九天仙女下凡,月宫嫦娥再世咯……
唐秀才激动的心儿突突,跃然心动,心旌摇摇,只觉美人恍若春睡海棠初带雨,姣容犹胜月中娥,霞衣款款轻盈态,见也魂消可奈何。
待估摸着人到近旁,他急忙挺背阔胸,吟诗一首:“晓日花初吐,春寒白未凝。月光裁不得,苏合点难胜。柔腻沾云叶,新鲜掩鹤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