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烈卷,剑势如虹。
两条影子相挟着卷入梅园,艳红凌霜的花瓣旋舞而起。点红与墨绿交加,两人手中长剑贴侧訇然作响。使的既是同一路心法,亦是同一路剑法。
凭空里星点闪电,两柄长剑又是一砰然相撞前后推进。
小玉那张玉貌花容近在咫尺,眼底一派清静,如同两人初相识,霍闻心中一动,手中长剑被打落。
剑锋直指霍闻喉咙肌肤,点滴浓稠血液滴落在银白剑尖上,霍闻定定地看着眼前女人,眼中那复杂的情感让她无法将剑锋再前进一寸。
慕容沉璧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想到他生得俊美,目似朗星,平日里看人的时候总是有着一股书卷气儿。
他是谁?为什么她能看到他平日里是什么样?慕容沉璧看着眼前这个目露凄然,神色如死灰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可现在见到了他却又觉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再前进一寸,就可以亲手杀了他,可是手中的长剑被僵直的手臂紧紧握住,再无法前进一寸。
霍闻也看出了她的犹疑,语气伤痛道:“小玉,动手吧。”
他报不了的仇,他放不下的恨,就让她亲手终结掉吧。
再前进一寸,慕容沉璧手中的长剑送出一毫,腹中突然一阵绞痛,手中长剑拿得不稳了。霍闻站在原地,银白剑尖从他脖颈上划过去,带出一道鲜艳的血痕,他那双深邃多情的眸子还在看着她,眼底万念俱灰。
长剑戳入泥地,慕容沉璧感受着腹中奇怪的痛楚,她抬头看向这个男人,淡然道:“你是霍闻。”
霍闻站在她对面,缓缓点了头。
“你是十八年前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慕容沉璧继续道,“碧海道,残月夜,山水楼走的最后一趟杀手镖,你的母亲撕毁了信约,夺走了客人的传家之宝。”
霍闻怔然在原地,慕容沉璧语气淡然接着道:“残月心经,造化成仙。”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霍闻难以置信,却想到母亲非要他暂停书院进学回来娶小玉为妻,想到母亲总与他说要好好呵护小玉。
母亲说:“小玉是一个很可怜的姑娘,她的身世凄惨,她……”
她是他的命劫,是注定要回来杀了他的。
“小玉。”霍闻茫然道。
慕容沉璧一双凤眼明眸望过去,略微疑惑道:“小玉是谁?”
这个男人不停地喊这个名字,每喊一次神色便多加凄楚一分,慕容沉璧实在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不知道,霍闻看向她,心中酸楚无尽,他轻声道:“小玉,杀了我吧。”
慕容沉璧提起长剑,她与他说了这番话,腹中的绞痛却还是停不下来,心情也越加激荡了起来,她声色冷然质问道:“小玉是谁?”
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那梦中男人的脸就慢慢清晰起来,重迭到眼前这个男人脸上。
可是,那男人该当是软红薄唇边总挂着一抹笑,该当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玉,小玉。
“霍郎……”慕容沉璧怔怔开口,心中一酸,两滴眼泪夺眶而出。
她修习千家功夫,百家路数,融会贯通之长处便是因着有一颗寂然的心。她可以冷然观摩,可以淡然修习,却万万不可动心动气。此刻前尘往事如花如梦隔云端,她看不清认不出,气息逆转,在喊出“霍郎”二字后,口中喷出一道血柱,娉婷身姿跌入梅花丛中,艳极美极。
霍闻一个鹞子翻身扑入梅花丛中将女人抱到怀中,那双凤眼惺忪望着他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红日渐渐移上中天,使人昏昏欲睡。
霍闻抱着怀中昏迷的女人闯入药坊,灵宝师傅正喝得半醉半醒,浑以为自己在做梦。
午后日光大亮,照在慕容沉璧梨花带雨的玉容上,霍闻拿着手帕轻轻擦拭掉她面颊上的泪水血水。他伸手去摸她的腹部,大掌停留在衣襟上正准备收回去,慕容沉璧却在这时醒了,她一起身防备地看着霍闻。
她的怀中掉落出来一截木头似的样式簪子。
霍闻伸手错过她的腹部捡起来那截木头,是个雕刻了一半的簪子。
百合花连雀枝,全是好兆头。可是她记不得了,所以簪子也只雕刻了一半不知名的花朵一半不知名的鸟雀,便再也雕不下去了。
慕容沉璧伸手去抢过来,她怀中又掉出来另一个木头簪子,霍闻一怔,去捡了起来。
这枝雕刻得更加笨拙,甚至连样式都不太对。
慕容沉璧看他泫然欲泣,探出去要压住他腕中命脉的手怔然停住。
霍闻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对着那木头簪子刻画起来。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读书写字又是向来过目不忘,一个簪子自然是雕刻得手到擒来。
不多时,纷纷扬扬的木屑落到床边地下,清晰的百合花连雀枝木簪被递了过来。
药坊被一群军士闯了进来,灵宝师傅醉着骂道:“什么走狗爪牙,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