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去,差点将他也认作是一块飘荡的白纱。
因为他身形飘渺,又穿着一身白纱衣,整个人褪色一般素净。阳光从树叶缝隙落下,穿透这男子的身形。
苦生知道这大约便是祝氏神了。
“怎么不合适,削点树皮而已。”他说道,手下动作不停,刨下一大片树皮。
祝氏神不见生气,飘在那看他削自己的树皮。作为氏神,他自然能感知“同类”气息。人与非人身上的“气”在他眼中是截然不同的。他能看见,面前这不请自来的客人,是一个“胎死腹中”的氏神。
虽然没变成氏神,而是变成了其他的东西,但以他诞生的时间来看,是个十分稚嫩的小家伙。
祝氏神见他不理会自己,又漂浮到一边的棺材上,看了看里面躺着的罗玉静。
他奇道:“这莫非是你的妻子吗?你将她弄成这般狼狈模样,待她醒来,怕是要和你生气。”
苦生将削下来的树皮往怀里塞,说道:“不是妻子,莫要胡说!况且她生什么气,她拿我的剑乱砍,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待她醒来我要好好教训她才是!”
祝氏神望着他,摇头叹气:“嘴硬什么,我都是过来人了,不比你更懂吗。”
苦生只觉得这厮莫名其妙,懒得与他多说,东西拿到手了,恰好听见远远有人过来,他立马端起棺材提起杂物,与来时一般快速离去。
祝氏神飘在重叠的白纱中,望着他的背影翻.墙而走,笑叹一声,挥着袖子身形消散。
很快,有几位穿白衣的祝氏族人端着香与供品穿过一层层素纱走到树下,准备如往日一样供上。他们的氏神不愿见族人,他们只能在外面的神树下供奉,谁知这一眼,看到他们的神树上少了一大块树皮,露出底下的白色树干。
“啊!”几位族人大惊,“怎么回事!神树!神树的树皮被割了!”
最后,当然也没能找出是谁做下的这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在祝氏氏神谱上记了一笔,某年某月某日,神树树皮离奇消失一块,并在日后着人好好看守神树。
这些不论,且说苦生离开祝氏大宅,找了个地方将树皮捣成灰,配上一些其他材料,最后还用诛邪剑割开手臂,挤了两滴血,做好了安魂香。
他将安魂香点起,插在棺材边上。
一股熟悉的幽幽香味萦绕在四周,罗玉静在一片浑噩中逐渐清醒。这股令人安心的香味像是某种引导,带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走到了正途。
罗玉静感觉到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宁平静。
她在颠簸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被砍得到处是划痕的棺材里,头顶上插着一根香,颤颤巍巍的香灰坠下,飘到她脸上。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香灰,摸到一些黑色和红色的灰块。一下、两下……越擦越脏,怎么都擦不干净。
罗玉静:“……”感觉平静在慢慢消失。
她试图坐起身,又发觉肚子上凉飕飕的,低头看去,肚子上的衣服被撕开一个洞,几张黄符贴在那欲掉不掉,衣服上更是沾满了墨渍污血,以及灰,她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臭味。
苦生见她醒来,将棺材放下,正要质问她滥用诛邪剑。
罗玉静先开口问:“……你把我扔进茅坑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氏神就好像是家养的老猫,看见一只小野猫跑到自家院子里捞鱼
☆、08 太岁汤
为了洗去脸上那些墨迹, 罗玉静在溪边坐了半日,苦生都没敢催促她。
“我什么都没做错,诛邪剑, 你说是也不是?”
“我没扔下她不管,还为她做了安魂香!”
“在脸上画符有何不对, 我从前诛鬼不都是如此做的,你说对吗诛邪剑?”
“……”
他蹲在附近一个高高的大石上,背对着下面溪边清洗的罗玉静, 对插在自己脚边的诛邪剑念叨。
突然,他抬手拔出诛邪剑挥出去:“诛!”
诛邪剑飞射而去,扎中一块大石的缝隙处,那处阴影中扭曲一阵,冒出黑烟,消散在空中。
诛杀了一只躲藏在阴影里寻机噬人的山妖, 诛邪剑嗡嗡震响,被苦生召回手中。
他将诛邪随手插回鞘中, 继续接着先前话题说道:“那墨迹非是洗不干净,只是需要多洗几次罢了, 衣服虽被撕破, 我也为她买了新衣, 还有甚好气?”
“诛邪剑, 你好好管教她, 像之前威胁我那般威胁她。都是你对她太过纵容, 才会变成这模样!”苦生指责诛邪剑。
这场没有回应的指责结束于罗玉静把自己洗干净站起来。
“终于可以走了!”苦生跳下大石, 看见罗玉静脸色苍白,在山风中颤抖。新衣服是在锦川添置,那里最多的就是素色衣衫, 因此她还是一身的白。不怪许多人都将她认作女鬼,着实是因着她身上看不到生气。
“你……”苦生迟疑一下,“满脸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