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冬日的原因,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连鸟都不愿栖息,看着难免少些生机。
寒冬腊月,街上人不多,走过一道溪渠,有妇人在浣衣,见他们这两个陌生人从旁边走过,都瞧过来。
“外地人吧?”
“没见过,前头那个看着是道士,后面那女人……”
拐过一个弯,那几人的窃窃私语听不见了。
前方一个巷子,五六户人家,屋门对开,奇怪的是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灯笼,一盏白一盏红,不知是什么讲究。
罗玉静听着那些院墙里,似乎有细细的哭声传出来,分不清是哪一家院里的哭声,一路走一路都能听见。
过了这个巷子,去到下一个巷子,又是如此,红白灯笼交错挂着。
苦生对这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脚步不停地往某个方向走。
息城里最大的一座宅院是钟氏老宅,城中大多人家都是钟氏族人,走到这边,门口同时挂红白灯笼的人越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忽然,一阵乐声由远及近,一群人穿得鲜艳亮丽,敲敲打打,抬着花团锦簇的轿子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那户人家打开门,送出来一个姑娘,那姑娘的爹娘哭着把她送到大轿子上,队伍里的人对于他们的哭泣显得十分麻木,只在那姑娘上了轿子之后,递给那对仍在哭泣的老夫妻一盏红灯笼。
等到队伍走后,老夫妻擦擦眼泪,将手上的红灯笼换下门前一盏白灯笼。
门被关上,罗玉静看着那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那个队伍往前,在每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重复先前的过程,一个大轿子里上去了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什么规律。
送人出来的人家,虽是悲伤不舍,但没有神情格外激动的,最多的都是麻木与如释重负。
看着这些,罗玉静问苦生:“这里是在做什么?”
苦生答道:“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那个队伍往前,走过清冷的街道,更加热闹的乐声从远处传来,前方属于钟氏老宅的大门前,站着许多人。人们焚香叩拜,高高的香柱燃烧,又有飘飞的红纸在地上撒了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啊——!
☆、18 钟氏
每一个被氏神庇佑的家族, 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祭神仪式,钟氏以钟为姓,祭神从来都是以钟为首, 钟氏大宅鸣钟后, 各种乐器齐奏。
息城从前不说每个人都会乐器演奏, 每家每户也总有一两个人会。那些年长的老人,时常在家门口, 闲聊时手里都爱带着自己的乐器, 若是有兴致了抬手就是一曲,拨弦的敲鼓的吹奏的, 凑在一处一齐弹奏。
街头巷尾,常能听见此处弹琴, 别处吹笙, 互相合乐, 皆怡然自得。
便是孩童,从小生长在这处乐声不停的息城,看着长辈邻里吹拉弹唱你来我往,也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学习各种乐器。
此处众多的钟氏族人, 尤其喜爱在生活之余,用乐声打发闲暇时光。
往前追溯几百年, 那时的息城才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卖各种乐器的店繁多,随意在街边找个晒太阳的耄耋老者, 或是做游戏的垂髫小儿,都能弹上一曲唱上一段。溪渠边,莲塘里,浣衣采莲的女子歌声清越。
从前的祭神仪式, 几乎是全城人一同祭祀,家家户户共奏祭祀曲,所有人走出家门,那是一个由欢声笑语与乐声组成的队伍,从早到晚不歇,不断有人加入,尽兴热闹。
据说,钟氏的氏神喜欢这乐声,也喜欢这样的无边热闹。从他诞生起,成为氏神开始庇佑族人以及这一方天地,使人们在此安居乐业,人们便怀着感激之心,弹奏乐器取悦报答氏神,如此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如今。
那曾经不歇的乐声,随着钟氏神的消逝而慢慢消失。
并非天灾**,只是地气改变,各处氏神都在缓慢失去力量,钟氏族人繁衍至今,人数越来越少,还不断有人离开此处去往更繁华之地,曾经的息城不复往昔。钟氏神的衰弱与钟氏的离散,互相影响。
盛衰变化,本是天道循环,然而,代代居于此处,代代侍奉氏神的钟氏族人,如何肯接受氏神消失,又如何肯看着家族走向衰亡。
对于即将消逝之物,哪怕知晓抓不住,人们仍会徒劳地伸手去抓。
对氏神消失,不再回应他们这件事,人们惶恐至极,悲伤至极,于是钟氏如今的族长做出决定——祭祀。
久远之前,在东洲仅有一个王朝时,钟氏这一支的祖宗便是王朝内负责祭祀祭天,敲钟的司仪。那时的祭祀,乃是用人牲,即是杀戮活人作为祭品。
钟氏族长与族中不少人觉得,若是学习先人,用人牲祭祀,或许可以召回他们的氏神,使他重临人间。
最开始,他们用监牢内穷凶极恶的犯人来祭神,结果这样绝望之下的尝试真的有用,本来即将消逝,再也没法给他们任何回应的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