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阎王既知道了这事,十六便坐等着瞧便是了。
不过李玄慈照样是不打算此时便发作的,除了他们手上现在只有半不拦腰的证据外,十六还琢磨出些滋味,他怕是也同自己一般,要冷眼看这翻倒人伦、胆大心毒的好戏。
而要听戏,最好的去处,一是这京城东市一条街里锦绣满缀的戏台班子,二嘛,便是薛家府宅某处偏僻屋子旁角的窗户纸外。
当夜,两道影子就半映在了那模模糊糊的窗户纸外。
十六往食指指腹上抹了点唾沫,悄摸地朝那蒙了些灰的纸上戳了个细眼儿,自眯了眼睛往里凑,可糊溜溜一片,只能瞧见里面晕着点烛光,暗暗地约出相拥的一团影子来。
瞧不清楚,十六又拿了耳朵凑在那眼儿上细听,亏得她耳力不错,才终于听着些动静。
“这些时日,你只敢在那小船下绑了油布包传信来,还都是左一句“小心”右一句“避嫌”,今日怎么便敢亲自与我说话了?”
这话说得声音虽轻,却颇夹了些捻酸带醋、小心作态的计较,全然一副小儿女情肠,倒不似那日看到的端庄温顺。
不过这样一来,十六倒是知道他们是如何传信的,怪道既不见鸽子,也不见报信的,原来是学了那鱼肠尺素,把消息包在油纸里,裹在小舟下面,再顺着园子里的曲水,便能从薛大公子的书房暗暗传到后院偏房了,这两处地方若要从院子里走,那可是绕得远着呢,但房后面这道水却妙,从水路传,一下子便连得近了,还不打眼,难以察觉。
又起了些衣服厮磨的声响,想来是那多情的薛公子揽住了人在哄,极为亲近地咬着耳朵,十六眯着眼睛听了又听,才听见些断断续续的字句,一会儿“想得心尖儿疼”,一会儿“也是无奈”,这薛家大哥卖起痴来,比起他溜须拍马的功夫,倒也是不遑多让。
十六揉了揉耳朵,直觉得耳朵眼儿都要被这腻乎乎的猪油糊了,除了满肚子的酸言秽语,什么有用的都没听着,心中都燃起了对这对奸夫淫妇的气愤,如此良夜,她舍了黑甜梦乡,就……就听了些个这?
好在,薛家大郎和他那庶母总算说够了酸话,他话头一转,看似无意地提了另一件事。
“近日我听了一耳朵,似乎那日在附近的几家姑娘不是病了便是体弱,反正外面都不见了踪影,你在内院,又掌着家务,可听说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十六便精神起来了,今日绕了这么大圈子,怕就是为了说出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吧。
显然,那庶母也不是个笨的,一听便明白了,一下子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直用着指头戳他。
“好嘛,我还当你是真有几分思念,原来还是为了套我的话啊!”
然后薛大公子连忙又是一番心啊肝儿啊肉儿啊地哄,听得十六直翻白眼,胃里咕噜咕噜往上翻酸水,才终于将那庶母哄得开了口。
“你啊,就是个绣花枕头,这么点事儿你慌什么,如今你妹妹这事不是被当作意外了吗,何况府里头还有个大佛镇在前面,怎么着也绕不到咱们身上的。”
“话是这么说,可本以为这事儿了了,结果又横插出一截来,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生怕又出了什么风波,我倒是不要紧,可这次出事的全是内院女子,万一牵连到你,我便是有一万颗心,也得活活痛死。”
这番肉麻话总算讨好了那女子,她笑了两声,终于帮他细细思索起其中关窍来。
“要说这些个女孩儿,我往日也是见过的,你妹妹这人孤傲又不爱交际,可这几个前些时日倒来府里走动过,我当时还觉着奇怪,可冷眼瞧着,她们除了一起去城郊新起的道观上上香,闺阁里绣绣花,铺子里挑挑衣裳料子、珠宝首饰,也没什么古怪的。”
“那…….会不会是蛮蛮,在她们面前露过什么痕迹?”薛翼这话说得小心,却又含着些焦虑。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才说道:“你那妹妹,你还不知道,叁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窝囊性子,便是她爹,她踌躇了那么些时日,不也没敢开口吗,还会同那些交情不深的露出什么踪迹?且便是她露了风声,这些个权贵千金的家人,早拿来嚼舌根子了,怎会帮着我们用病弱的借口将她们拘在家中?”
这话说得有理,倒确实安抚了薛翼。
“我看呢,怕不是那定王往日里传的恶煞名声是真的,如此重的煞气,身上不知多少血债,这才妨了那些个身娇体弱的小姐们吧。”
这幸灾乐祸的猜测,让十六又翻了道白眼。
接下来便没了正经,那薛家大郎没问出什么蹊跷,便与自己小娘厮混起来,一阵衣物摩挲的暧昧声响之后,便是那动情的男女间,令人耳热的喘息声,稠得和蜜一般,叫人腻了耳朵。
十六悄悄从窗边退了下来,分神转头瞧了眼旁边的李玄慈,只见这当事人似乎对今晚这出全然兴趣寥寥,压根儿没有一点兴致,兀自抱着剑靠在墙上,眼里只映着与他一般寒凉的月光。
她步履挪了过去,又因着四周寂静,怕内里二人听见,便踮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