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他们再飞身伏到刘府的瓦上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只剩下已被痛苦击碎的刘夫人,眼底全是哭干了后的枯红色,绝望一般抓着刘大人的袖子,像每一个失了孩子的妇人一样,只会重复着问:“我的孩子呢?”
她抬起头来,不过几天,面颊就被熬得枯槁,眼窝陷了下去,更衬得那双眼睛大得吓人。
“大人,兰儿身上干净了,兰儿已经干净了,把兰儿找回来好不好?”
那种绝望中又含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希望,似乎将刘大人给刺伤了,他下意识避了开来,只低头望着身前那一方地,眉间的川字已经松不开来,仿佛长进了肉里,最后只有些无力地说着:“兰儿在哪,我也不知道,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全家说不定都要卷进去了。”
桌上摊了张纸,上面写着字,从瓦上的缝隙中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零星的字,“名声”、“日后”、“毁了“,十六看不真切,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之后,刘大人劝夫人进些吃食,可刘夫人似乎什么都吃不下,只喝了盏热茶,便继续枯坐着。
可到底熬了几夜,又几经波折,不久便终于抵御不住,在榻上眯着了。
十六拉了拉李玄慈的袖子,打算一同去刘姑娘之前呆的房间,好歹找找线索,可李玄慈却只轻轻竖起一指静声,掐了她的后颈要她老实呆着。
只见刘大人看着自己睡去的发妻,起身拿起绒毯轻轻盖上,就这样俯身看了妻子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拿起小几上的那封信。
接着,叫十六有些意外的是,他拿起灯罩,将那封信凑上火苗,不过片刻,便烧得只剩灰了,随即,便起身出了房间。
待刘大人走出小院,十六才悄声问道:“方才那信,恐怕就是带走刘姑娘的人留下的吧,可刘大人怎么就这么烧了?”
“烧得这么快的,大半是一捅就要破了的幌子,自然要赶紧毁了。”李玄慈眸子里带着一点冷漠,仿佛拿着木棍戳破蚁窝的孽童,冷眼看着四散的蚂蚁慌张地逃命。
这话惊得十六提高了些音量,“这是他自己伪造的?”
随即又有些困惑,“难道他将自己的女儿藏起来,又哄骗自己的夫人,可这又是为什么?”
“幌子是假的,事却是真的,只是各怀鬼胎,浑水摸鱼,自然要骗过这场局里唯一的真心人。”李玄慈含着点讽刺,简短说道。
李玄慈朝刘大人离去的方向扬了下下巴,道:“至于他要做什么,跟上去便知道了。”
二零九、父子局
只见刘大人出了院子,却没直接朝外走,而是绕路去了另一个地方,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跟在他后面,与他一同往外走,面容瞧着与刘大人有几分相似,不过更为柔和一些,想必应该是刘府的公子。
二人行色匆匆出了府,挑了辆最不起眼的乌皮小车,连车夫也未带,刘公子亲自驾了车,朝城外驶去。
事出突然,出了府门,李玄慈丢了颗碎银便牵了别人的马,十六与他如一对贼夫妻一般,默契地伸了手,李玄慈轻轻一拽,二人便上了马。
马车绕了不知多少路,经过繁华的市集,也穿过僻静的街角,中间甚至还特意钻了条极窄的小巷,将将够一辆小车通过,往来一眼可及,若是跟了人,半点藏不住。
可李玄慈马上功夫不错,眼力更不错,一路远远跟着,硬是没让发现,却也没跟丢,到了小巷子,也只勒了马思索片刻,便不知从哪处绕了道,最后是守在那条巷子外,等马车磕磕绊绊钻出来的。
十六暗暗瞧了这人一眼,他自小虽说长在京城,可原来一直住在宫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把这抹角拐弯、纵横如蛛网的小路都摸得如此清楚。
想来这传说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尊贵无匹的小王爷,自小的位子坐得也没那么容易。
他们一路跟到了京郊。
马车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极荒凉的庙前,说是庙,不如说就是破瓦罩着几堵残墙,上面落的灰,全刮下来,再掺些水,都够将这破庙再翻修一遍的。
可即便是这么破败的地方,小车停下看了眼后,仍然绕到了后门,刘大人才下了车,带着儿子扣了门。
可原来并没有锁,轻轻一碰,便吱吱呀呀叫着半开了洞门,只是缝只开了一点,便止住了,是门后抵着半块破了的石狮子,挡住了去路。
正好容得下身量窄些的人进去,刘大人是高官,宰相肚里能撑船,便是不到宰相,肚子也能过人走马了,那小小的缝隙一看便有些难为人了。
于是刘大人退了些距离,让刘公子跨了一脚进去,想将那石狮子块搬开。
可刘公子刚刚隐没于门后,青灰色的袍子角都还留在门外,却突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歪,飞快地坠了下去。
刘大人反应倒也快,伸手便揪住了儿子还留在外面的袍角,可他两只手抓着自己儿子抓得越紧,自己便越无力反抗,也无从躲避。
但即便这样,父亲也到底不能松开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