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慕明韶又极为轻柔地补了句:
“只是稍稍看一会儿。”
他说着,未做停留,将画像放好。
谢依依抿了抿唇,还是折回那张小桌边坐下了。
眼前这人,这些日子来其实都表现得格外体贴。
今日尤甚。
不光知晓她喜爱吃什么,还特意挑了鱼刺将鱼肉送到她盘中,待她搁下筷子,又倒了杯清茶递到她手边。
而他自个儿还什么都没吃。
令她不由脸色微热。
“你别这样……”
她有些后悔将人留下,如此下去,说不准哪日就会心软。
其实今日就已是。
她是真有些忧心这人丢了性命。
偏偏与那忧心相对的,她没法子全然信了慕明韶。
慕明韶单手支着腮,灼热目光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依依以往也是受人伺候的小姐,有何不习惯的?”
他是明知故问。
谢依依如何也不可能习惯他这样的对待。
他视线越过桌沿,都能清晰瞧见谢依依在桌下胡乱绞着的手指。
最初相识之时,谢依依也为他挑过鱼刺,而后目光紧盯着他,葱白手指在桌上紧握成拳。
可惜,他记不清自己是何反应了。
他直起身子,走到谢依依身侧,搭在她瘦削肩膀,缓缓俯下身子,又急急附到她耳畔,嗓音轻柔。
“事无巨细,我定然都能伺候好依依。”
“我饱了…马车在外亦等久了……”
谢依依惊了一跳,猛然松了被她揪出一团褶皱的纱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她疯了,她定是疯了。
坐入马车,她都未喘过气来。
刚才慕明韶贴在她耳畔说那些话时,灼热气息洒到她面上。
她竟是,险些应下了。
如今她兄长是羽林卫将军,对慕明韶再不必有丝毫忌惮,大可以和他说得一般,将他带入府中。
甚至,连个名分也不给他,往后她再相中哪家男儿,依着她兄长现在的地位,她依旧能风风光光嫁出去。
可只要对上慕明韶那双墨色幽潭般的眸子,她就不敢了。
她信不过自己,迟早有一日会陷在那人的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之中。
她抚上胸口,呼吸渐渐平缓,而后抹去了眼角的湿润。
如今的她,仿若惊弓之鸟,知晓了慕明韶的伪装,再瞧见那人的温情,便不敢再信。
唯一庆幸的是,谢凌川真如他说的那样,要给她时间好好思考,没再追问她和慕明韶的事。
第二日清晨,她再去医馆,昨日一切都仿佛是场梦境。
慕明韶老老实实待在后院。
等着午时她去后院歇息,才替她倒了杯清茶。
反倒是她,一直忆着昨日的事情,有些拘谨,端起茶盏的动作都添了几分僵硬。
“依依。”
他在她身侧轻轻唤她。
“我正在向红玉打探依依的喜好,想必,以现在的诚心,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将依依喜好及厌恶悉数记于心中。”
他是在为日后跟着去府中伺候她做准备。
谢依依掌心微颤,连忙将手中茶盏搁在了桌上。
她突然有些厌恶自个儿的心软。
当初祖母说她心善,定是有佛缘的,这会儿,全成了累赘。
可她,到底改不了自己本性。
这般惊慌的反应全落在了慕明韶眼里。
他半眯起凤眸。
哪怕心底知晓,这会儿慢慢一步步往前走,才是最稳的法子,但望着谢依依素净白皙的脸上懊恼的神情,终是没忍住,问了句:
“若是街道上的乞丐,向依依乞求怜悯,依依应当不会同意吧?”
谢依依内心的纠结,他昨日就已察觉。
昨日哪怕他真离开了,依旧能寻得借口回来。
可谢依依却主动唤停了他。
“我不认识那些乞丐。”
掌心不再发颤,谢依依握起茶盏抿了口茶,润过干涩的嗓子以后,才轻声回了他。
他收回落在谢依依脸上的目光,重新为她添满茶水,却依旧未死心。
“那便换个人说。”
“同样有个依依认识,也同样迷恋着依依的人。”
“若是风无珩哪日走投无路,流浪街头,依依会收留他吗?”
她不会。
心底猛然窜出一句。
谢依依心里彻底慌了。
她再去握茶盏,却因握住杯身,而被烫了指腹,仓惶缩回了手。
看出她动作的慌乱,慕明韶捏着茶壶提手的手紧了紧,指尖捏出一层毫无血色的白。
“依依会吗?”
他又问了一声。
“若是认识的,自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