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真姿态随意地牵着男人的手,慢慢走回春来也。
又到了季芹藻修为尽失的时辰,平时他的灵力就被顾采真强行压制,长期被囚禁凌弱的身体也一直不好,这会儿又经历了一连串的激烈情事与情绪打击,即使他一点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显示出狼狈,可步伐还是有些许力不从心的凌乱。
他一手拿着顾采真说不属于他的那张面具,一手任由身边的女子握着,穿着也不属于他的红衣,始终落后她半步。
以前,顾采真做为他的弟子时,为表尊敬,也总走在他身后半步之遥。可现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们的关系早就变了,她不再追随他的步伐,而是执着于折磨他,拖住他与她一起沉沦深渊,不肯放手。
但他还是跟着她默默走着,也许是因为担心她会折返回去折腾花正骁,也许是出于其他什么考虑,又或者他也清楚,此时没必要惹她不痛快,总之远远看去,这执手而行的两人,男俊女姝,姿态和谐,倒仿佛携手出游的一对璧人。
顾采真知道男人走得有些吃力,自己之前把他cao得有多狠,她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大约是在曾经的师傅师兄身上宣泄了部分欲望,即使心底的疑团依旧没有解开,可她此刻的情绪堪称难得的平静,于是干脆顿下步履,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
她想起自己幻化成少年时,也曾拉着季芹藻站在晚来秋外赏过月。男人皱眉不断挡开她时不时上下其手的骚扰,最后被她耍赖一样抱住腰身。见推不开她,他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落在莲池中的月影,不再说话。
等到季芹藻也跟上并停下步子后,顾采真忽然后退一步,习惯性地挨着他而站,手指弯曲着摩挲他削瘦分明的指节这是少年的习惯她其实又有点想像以前在晚来秋那样耍赖抱他,可这种想法本身就显得荒谬可笑。所以她没有付诸行动,只是说,芹藻,你看,人间的月色,在哪儿看,都是一样的好看。
她的语调也是平淡的,好似在闲谈,仿佛那些难以泯灭的仇恨,穿破了岁月和折磨,如同无风而止的尘埃,落下后就烟消云散。
季芹藻自然不会有所回应。
她也不在意,仿佛只是忽然想起来地有感而发,当年,我从万尸潭爬出来时,也是这样一个圆月之夜。
掌心攥住的几根手指轻轻动了动,显示着男子十分克制的情绪反应。顾采真笑了笑,看向季芹藻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她的怨气在心底打了个转,收回了视线后,她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强硬地与他掌心相合地握在一起。
从万尸潭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她已经身受重伤,双目也处于半失明状态。月光如同什么能无形间灼烧她眼球的烈焰,逼得她抬起手臂去挡。然后她才意识到,因为遭到万鬼啃噬,她身上衣物残损,手臂上已现森森白骨,没了多少血肉的躯体,如同一副腐烂大半的镂空骨头架子,压根挡不住多少月光。
那种濒临死亡的寒冷,挟裹着刻骨的痛苦,如冰水涨潮一样自记忆中回溯而过,她忽而抬头,看着似乎不为所动的年长男子,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地道,师傅,你好狠的心。
带着点哀怨的语气,配上她含笑的模样,竟有几分像是在撒娇。
可她的眼神冷得能结出冰渣。
季芹藻并不反驳,他指尖的那点颤抖消失得飞快,仿佛只是顾采真的错觉一样。他漠然看着成片的月光不管不顾地抛洒下来,落在地上如同大幅铺展开去的银纱。逶迤的红袍衬得他雪肤乌发,更加削瘦清绝。
烈烈红衣,之于花正骁那一身直率骄傲的气质来说,属于锦上添花,可之于季芹藻的温润内敛,倒像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烈焰,焚烧着逼出了这人身上隐藏的锐利。
即便被欺侮打压而沦落到如斯境地,季芹藻身上独特出尘的气质一如当年,这还真叫人难以释怀。
顾采真压根没指望他会忽然转了性子给出回应,只是独角戏唱得很有点意料之中的寂寞,她直接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低头张开早被吻得红肿的薄唇,承接她的又一次唇舌侵袭。
明明周围空无一人,可季芹藻依旧因为这不熟悉的室外环境而感到羞耻,他捏紧了手里的面具,任凭那滑嫩的舌尖侵略自己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直到呼吸不畅时,才被放开。
夜色下的真言宫很是静谧,星月交辉,落了一地碎银点。魔宫乃魔尊住所,魔道之首们虽然行事各有乖张残暴,可在审美上倒是空前一致的高,毕竟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主儿,谁在成魔之前还没点欣赏力。真言宫自建立以来就美轮美奂,建筑超绝,花草奇珍,应有尽有。但就像有人爱那歌舞升平夜夜笙歌,自然也有人爱那安宁静谧不喜烦聒,而顾采真属于后者。
在她统治下的魔宫固若金汤,安静得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危险而稳定,任何生出靠近之心的人,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而她的威压一出,同是魔族之人也要退避三舍。
顾采真知道周围不会有魔侍靠近,可季芹藻紧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