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都看得出来,那队气焰嚣张的人不光是来传达天帝的旨意, 更是要“暂时接管混乱的昆仑山”。
裴沐去了一趟紫微垣, 但天帝不肯亲见她。隔着遥远的宫殿长廊,还有奢靡的东海明珠垂帘,天帝枕在美人的膝上, 懒懒地说:“沐风星君既然悲痛过度,就暂时别领军了。回去歇着。”
“顺便再想一想, 你同烈山神农氏,是否走得太近了。”
裴沐跪下,磕头, 恭顺应是。
她站起来,背对紫微垣的道道目光, 温驯地回到昆仑山。
而当夜,她就悄悄赶去了烈山。她熟悉烈山,她也熟悉天帝;她知道,天上地下,烈山是天帝唯一无法直接看见的地方。这是法则对预言中“下一任帝君”的保护。
天上看不见烈山,烈山却看得见星空。
这个时间,姜月章总是在山顶,独自凝望星空、测算什么。
“姜月章。”
裴沐走上山顶,果然看见他一身露水,却专心致志地测绘星空;神力在他指尖迸发,划出萤火虫般的光晕,无数光晕又如流水飞溅,就成了闪烁不定的星空图。
他太专注,她连喊了几声,他才恍然回神。
星空图在他手下消失。
裴沐走到他身边,见状叹口气:“你用得着这么警惕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辨认星空,观星测命更是一窍不通。”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才渐渐真的聚在她身上。
“……昆仑山的事,我听说了。”他犹豫了一下,“节哀。”
几个月前她对他说的话,现在一下子倒转了过来。
裴沐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可她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扯嘴角:“我找你有事。”
他点点头,郑重地说:“只要你用得上我,我总会帮你。”
裴沐平静地说:“不论烈山有什么计划,都让我加入。”
他神色看似不动,却自有一股微妙之意。片刻的思忖后,他说:“沐风星君所言何事,我并不……”
“别装了。”裴沐禁不住地冷笑一下,“姜月章,我不傻。烈山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悄悄往来的人除了神农氏还有谁,你们一直都在筹划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到。”
他仍然是平静的,只一双清寒的眼睛略略眯起来,带上万分的谨慎。
现在,站在这里的不光是裴沐和姜月章,更是昆仑山出身的战神、众所皆知的天帝亲信,和预言中的下任帝君、与天庭结缘已久的神农氏族长。
“让我加入。”裴沐重复道。
他看着她,忽然问:“昆仑氏族长的事让你颇受打击,我明白。沐风星君,或许你需要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再好好想想。”
裴沐挑挑眉:“不放心?要先商量?行啊,我就住这儿了。”
她大步往外走。
姜月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去哪儿?”
裴沐冷冷地说:“我睡你的床,你睡地上。”
姜月章:……
不论烈山的人们如何彻夜未眠、思考对策,裴沐反正是好好睡了一觉。
越是事到临头、越是高山将倾,就越要沉心静气。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再多的悲痛也不能将人压垮――否则,谁来为那些逝去的人复仇?
第二天白天,姜月章以族长的身份接待了她。再加上几个烈山的老人,几个人面对着裴沐,谨慎地谈了很多。
他们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天帝。
“背叛吗……”
裴沐抬起头。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在给天帝效力。我只是想要保护昆仑山,我想要族人好好生活。后来打仗,我也只是想保护好我的士兵。”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她慢慢说,“域外天魔的数量越来越多、战场死伤越来越严重,根本原因在于,天帝倒行逆施,气运早已衰竭。”
“他为了掩饰这一天,就利用伏羲阵法,抽取了整个世界的气运,用来弥补他的亏空。世界气运被抽空,域外天魔的数量才会越来越多。”
“什……!”
在其他人的震惊之色中,姜月章最为冷静。他冷冷地观察着她,忽然道:“沐风星君,你并不擅长观星测命。伏羲氏阵法三界闻名,你又如何能看穿?”
裴沐扯了扯嘴角:“不愧是神农氏族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我的确看不出……所以才心甘情愿打了这么久的仗。可族长姐姐颇善此道……”
她闭了闭眼,压住嗓音中的哑意:“所以,天帝才会将她灭口。”
神农氏的旁人震惊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昆仑氏的事,不是意外?那我们老族长……”
“我不知道。”裴沐看向姜月章,“族长您向来擅长观星,您觉得如何?”
他们对视片刻。
姜月章微微点头:“与天帝脱不了干系。”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烈山,但不包括裴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