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这件事,那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第一次越界,他嗯了声,问道:“怎么了?”
林未光睫羽轻颤,视线藏在迷蒙潮湿的水雾之中,无比直白,一瞬不瞬地凝在他眉眼。
她逐字逐句道:“就是那天晚上,我对你动了这种心思。”
她说完后,程靖森半晌都没有作声。
他神态仍旧从容自若,但林未光清晰地望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愕然,是带着无奈意味的,像出乎意料,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打量的目光太肆无忌惮,他扳住她下颚,制止这个行为,开口时,语气却含着清浅笑意。
“你比我想象中更不像话。”他评价。
而林未光欣然接受这个说法。
时间已经不早,沐浴过后吹干头发,她便老老实实钻进被窝。
程靖森顺手熄灯,刚掀开被子躺下,怀里便钻进一具温香软玉。
林未光眨眨眼,“好像不怎么困,陪我聊聊天。”
他眉梢轻抬,反正也并无睡意,便颔首答应。
聊天话题并不固定,他不经意想起某件有些在意的事,还没问清楚缘由,于是问她:“你的纹身,是早就有了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林未光显然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茬,呃了声,似乎在后悔提起话茬,犹豫该不该告诉他。
片刻后,她灵机一动,开始讨价还价:“那我们一问一答。”
这话较真得有些孩子气,程靖森低声轻笑,倒也应下了:“好,想知道什么?”
林未光唔了声,想起先前重逢时,在他公司办公室看到的小东西:“那个小熊挂件,你留了多久?”
是个意料之内的问题,程靖森听此并不意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番,才缓缓开口:“你走了多久,我就留了多久。”
闻言,林未光唇角微勾,心情指数提高,然而下一刻,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顿觉纳闷。
“不对啊,我当初应该把它放在伦敦那边的家里了,你就算留着也是在国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A市的办公室里……”她疑惑出声,道出疑点。
程靖森却只是气定神闲地望着她,并不表态。
但很快,林未光便恍然大悟,有了基本的猜测,迫不及待询问他:“你不会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吧?”
“只是试试而已。”见她已经猜中真相,程靖森也不多隐瞒,坦然承认,“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去我办公室,这是巧合。”
林未光有些好笑,回想当时这人不会好好说话的模样,又有些来气,不禁说他:“年纪越大越矫情,还玩儿这一套。”
程靖森谅她也就这会儿能嚣张得起来,便让着她,不与她计较措辞问题,只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腰。
她无辜地眨眨眼,随后听他道:“答完了,现在该你了。”
关于纹身的事,倒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只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林未光斟酌少顷,答:“早就有打算了,手稿是我让美术专业的朋友画的,等了两个月呢。”
“至于特意定在二十岁生日那天,纯粹就是为了仪式感。”她停顿半秒,继而说,“我那时觉得,自己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二十岁是个新的人生阶段,我很清楚我当时想要什么。”
“嗯,你要权要势,还要我。”程靖森旧事重提,替她回忆起两年前那晚的开场白,语气促狭。
林未光有些脸热,没好气地让他闭嘴:“反正我现在都得到了。”
程靖森但笑不语,眉目间有转瞬即逝的柔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侧,那片肌肤上面,用线条勾勒的正是他的名姓缩写。
把别人的名字纹在身上,坦言来说,委实是很幼稚的行径,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是一回事,身为当事人,却又是另一回事。
“你不怕后悔?”他低声,问。
林未光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给出回答:“不怕,也不会。”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有过一次就行,说实话,那种感觉我实在不想体验第二遍。”她说着,叹了口气,语调又恢复往常轻快,“反正结果是好的,别的其实也没太所谓。”
程靖森望着她,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无声描摹身下女孩的眉眼,熟悉中仍有几分无从避免的陌生,心底竟生出几分怅然来。
——两年时间,林未光的变化是有形的,而这期间珍贵的过程,他既已错过,便无可挽回。
多年前的他面对林未光,只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以恣意妄为,而他不可以,他要她一个敞亮平坦的未来,却忘了她个人的意愿是否如此。
正如她后来所说,她要的只有爱,他却加之了更沉重的东西。
程靖森想,其实若说遗憾,还是有的。
他们走过的弯路太多,似乎总在换着方式错过,甚至险些与对方失之交臂,但所幸,最终还是得到了好的结局。
林未光回视他,眸中盛满熠熠光泽,似乎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冁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