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内特感觉头痛欲裂,艰难爬起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思考昨晚与朋友到底喝了多少酒,又是如何一路闹着回到公寓。不过除了身体上的不适,一切还好,他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只是在镜子里显得格外憔悴,眼睛红通通的。
“下次要悠着点……”班内特低声道,实际上,那是他自年满21岁后第一次碰酒,新鲜感很足,现在这股冲动倒是在酗酒的副作用下慢慢减弱了。
离开卧室,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忘了关掉的手提电脑,地毯散落了几本参考资料,但这会它们用处不大了,毕竟班内特已经完成这个课题,并得到导师的嘉奖,否则不会激动到外出放浪。朋友比他更活泼,甚至提议找些异性陪同更热闹,可班内特拒绝了,对一个从未体验过爱情的、保守的人来说,这太不矜持,令他感到仿佛被蠕虫黏住皮肤的尴尬和厌恶。
此时,大门外又是一阵重物摩擦、搬动的声响,班内特正是被它吵醒了,凭混乱的记忆,他回想起公寓楼下曾张贴一张告示,空置半个多月的对门终于租出去了,今天便是新租客搬进来的日子。班内特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先前他费了很多时间适应那位名字很长的中东学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面对新的挑战——陌生人啊,人际交流啊,对他都是不容易的概念——幸好这里是合租公寓,每个屋子是独立、分隔开的,大家可以变成好友,也可以仅是点头之交。
因此,班内特决定向对方打个招呼,他打开门,试探地往外查看,几个身穿制服的搬家公司的员工正搬运着家具,每一样都是全新的,这对“租住”来说着实奢侈。班内特有些吃惊,暗想如果是富有的邻居,何必住进这个老旧城区的公寓?这里的优点不多,无非是离大学近,以及周围挨着警察局,治安状况令上年纪的房东倍感安心。
紧接着,班内特微微偏头,果然看清了缓缓上楼的年轻男人,眼底的震惊更深一层。毫无疑问,对方有着非常英俊的容貌,眼睛是不多见的橄榄绿,一种沉稳却能让人感到迷醉的颜色,非常契合他的气质。
“上帝啊,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克莱索斯……”班内特不由感慨道,但他没注意嗓音的高低,轻易便让人听见了,视线马上转过来。
那个男人盯着他紧张的脸,笑了笑:“您知道我的名字?”
班内特登时脸红起来,支支吾吾回道:“不,不是——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传说里的,哦,冒犯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在大一上历史课时,他曾听教授讲过本地的故事,里面有一位极其俊美的少年,叫克莱索斯,后来因样貌被神明挑中,死后成为天上的星辰。当然,神话是假的,那颗星更是无法在雾霾严重的城市里被看清。
不过男人的名字竟然就是克莱索斯,这真是个微妙的巧合,幸好他并不介意班内特的失言,安慰道:“没关系,既然如此,我该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克莱索斯,是新搬来的租客,今后希望能和您好好相处。”
闻言,班内特心神稍定,感觉残存的酒意不再往脸颊、大脑上涌:“唔,好的。其实我们最好不用敬语,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年轻人,不用这么拘谨。”
“是的。”克莱索斯笑意愈浓。
或许因为酗酒的后遗症影响太大,没聊几句,班内特就感觉自己需要一碗热汤和足够的休息,只好惋惜地与克莱索斯道别。他回到屋内,才发觉鼻腔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很难形容是草木、雨水或是什么更美好的东西的味道,似乎来源于克莱索斯的身上。班内特对香水没有研究,因此他不能判断具体的牌子,也暂时搁置了寻找同款的念头。
外面的响动一直持续到午后,那时班内特喝下了自制的醒酒汤,缓一缓,在寂静中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然后就到了深夜。
老城区已经被黑暗笼罩,由于不少本地人搬出了这个破旧的地方,因此很多灯光已经不再亮起来,窗户像一个又一个突兀的缺口。班内特觉得有些饿,正想煮些东西充饥,忽然捕捉到一阵规律的门铃声,似乎有谁在外面等着他。
与此同时,他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香气,与克莱索斯身上的相似,却更具侵略性,顺着门缝挤进来,几乎令他想起燃烧的火焰、沸腾的水……他突然不敢开门,小心翼翼透过猫眼看出去。
门铃声戛然而止。
起初是一片空白的寂静,然后,在无人的走廊上开始响起某种生物蠕动的粘稠声音,像夏天里趴在绣球花上的虫慢慢爬过。班内特最讨厌这些东西,把脸贴得更近,直到看清——上帝啊!那是一团巨大的、红色的肉块,怪物,即便是最有想象力的作家或画家也不能描述。
它就这么缓慢地在门前踱步,天知道班内特多么不情愿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但那丑陋的东西,偏偏流露出类人的气质,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香味。他觉得自己脑子乱哄哄的,仿佛快要爆炸,呆滞地停在原地。
过了一会,对方意识到他不会将自己迎接,顿了顿,转过身潜进了对面。
班内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对门是刚住进来的克莱索斯,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