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考之前他频频出入各大文会,基本摸清了对手们的水平和考官们的喜好,等回头考卷发下来一看,自己大约摸能排什么名次也就有数了。
“即便得中,我也不过二甲中游,进士听来荣光,可一年就有几百,泯然众人噫。”常家的钱够花了,并不需要他添这点光彩。
常悦平静道,“我出身商贾,本就差了一层,若再不能一鸣惊人,只怕连翰林院都进不去,只能苦熬……”
说到苦熬,肖明成对此深有体会,他当年高居榜眼尚且在翰林院磨了五六年,更何况其他?正如常悦所言,同届绝大部分二甲现在都还没混出头呢。
虽说入官场后各凭本事,但好的起点真的太重要了,若能一开始就搏个头彩,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先就有了三分胜算。
说得简单直白点:忽然有个岗位空出来了,你跟另一名竞争对手实力相当,但皇帝记得对方不记得你,压根儿没给你展示的机会,直接就说“哎我记得某某某还不错,就让他去吧。”
输得冤枉不冤枉?可有地方说理吗?没有。因为能刷印象分也是实力。
众人听罢,久久无语,这事儿还真像他能做得出来的。
秦落懵了半天,挠头不迭,反正他是越来越觉得在这群人中间,自己像混的了。
感情自己想中个同进士都艰难的时候,小师兄已经看的如此长远,并且开始人为操纵了?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有珠玉在前,你咋就看中了我当你妹夫?”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奈何现在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听到了,然后纷纷流露出善意的笑容。
常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且宽容,“没关系,傻人有傻福。”
秦落:“……???”
“那三年以后呢?”肖明成没跟着这群混账小子笑,直直盯着始作俑者问道,“若火候还不够,又要故技重施不成?”
真是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本以为常悦最沉稳,感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冷不丁来一下子狠的,其余几个这么些年加起来都没他一笔买卖来得吓人。
隐约觉察到不妙,常悦忙站好了,低眉顺眼道:“同样的招数一次就够了,若再不够,那就是命该如此。”
对绝大多数考生而言,中或不中,高中还是低中,其实就是一锤子买卖。如有那个本事,一击必杀;若没有本事,饶是寒窗苦读一辈子,也不过勉强入围的中流罢了。
偏这事儿一旦中了就不能再来第二回 ,常悦老实的外表下蕴藏的野心汹涌澎湃,自尊心又不允许自己交白卷,这才剑走偏锋:他故意挑了主考官最不喜欢的文风来写,怎么碍眼怎么来,果然落榜。
肖明成没说话,直接抓过他的手,顺手拿了鸡毛掸子,狠狠往他掌心抽了十下。
十下打完,常悦整只右手都高高肿起。
这是他拜师后第一次挨打。
见肖明成头一次动了真火,另外三个小的都噤若寒蝉,杵在旁边木头桩子也似,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敢说。
这时候开口,不亚于火上浇油,不光救不了常悦,反而要把自己搭进去。
肖明成丢开鸡毛掸子,面无表情,“服不服?”
常悦乖乖点头,“服。”
肖明成又盯了他片刻,确定是真服,这才叹了口气,狠狠往他脑门儿上点了点,“你啊。”
也是他疏忽了,竟真把小狼崽子当绵羊。
想也是,一个孩子几岁时就被拐卖,非但没有就此堕落,反而用短短几年就成功混成主子身边的得意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又岂会是安于平庸之辈?
晚上肖明成跟度蓝桦说起此事还气呼呼的,“翅膀硬了,哼,主意大得很,我看日后也不必叫我师父,自己开山立派去吧!”
度蓝桦先是为常悦的大胆感到震惊,又觉得肖明成的样子很是好笑,“嘴硬什么?打着我的名义偷偷叫人送药过去的不是你?偏现在又在这里装狠。”
老夫老妻的,谁不知道谁啊?
被度蓝桦一语戳破,肖明成也觉得有点没面子,小声嘟囔了几句又长叹一声,“唉,后生可畏啊。”
他当年的评价果然没错,若都进入朝堂,适应的最好的绝对是常悦这小子。瞧瞧,眼下才一只脚呢,就开始暗搓搓算计了。
“你不就看中了他这点才收徒的么?”度蓝桦笑道,“这会儿又唠叨什么。”
真是年纪大了,话越来越多。
肖明成闷闷道:“跟你说几句还不成了?罢了,不说了!”
可到底忍不住,没过多久,肖明成又自顾自道:“三思这小子还算不错,没给咱们丢脸。”
顿了顿又嘀咕道:“可惜是探花,唉,一代不如一代啊……回头若有了孙子,只怕就要落到二甲去了。”
他是榜眼,这小子降了一名,若再不紧紧皮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家世就又要被打回去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一群养尊处优的小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