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疲惫昏睡的萧问舟,白宁玉心中并没有品尝过饕餮盛宴之后的满足,却生出淡淡的怅然。
初时他发觉萧问舟含桃客身份,仅仅些许挑逗,此人便生出死志。
然而当下,仅仅为了自己微末的一个许诺,他却愿意雌伏人下婉转承欢。南国负他若此,他却仍愿为南国不惜此身。
白宁玉心中积郁着不平之气,却并不白这愤懑从何而来。
心口的火气让白宁玉如鲠在喉,纵然身上略有疲惫,但是他却毫无睡意。望着窗外积压了厚厚一层的白雪,白宁玉将萧问舟的被角拉好,自己换了新衣后随手取了披风便出门离去。
这间府邸不知是从哪一家云州城中的豪族手上收缴而来,白宁玉望着星子淡去的天幕,一步步踏着积雪在这路径交错的宅邸中踱步,因为漫无目的,白宁玉没有刻意留心来路,只凭着喜好转过几个弯。
却从另一条不曾踏足的路走到了熟悉的门前。
明明天色尚早,独属于白见雨的那一间屋室的窗纸上却有荧荧烛火闪烁不止,白宁玉俊眉微皱,径直穿过庭院,只零星在门框上轻叩几下就推门而入。
就看到白见雨裹着厚重的裘衣,坐在桌前批阅文书。
听见声响,白见雨将手中的毛笔搁下,调整着轮椅转身,看到白宁玉倚门而立,面色沉沉不辨喜怒。
白见雨端详着白宁玉半晌,轻叹出声。
“到底是言出必行。”
声音清浅,意有所指。
白宁玉想到自己先前与兄长玩笑般说要萧问舟做个暖床之人,知晓什么在白见雨眼前都是无法隐瞒的,于是也不曾出声,权当默认。
“十二弟,我只问你,当他是南国被俘的萧将军,还是任由亵玩的暖床人?”
白见雨清浅得似有还无的声响落在白宁玉耳畔,竟宛如当头棒喝,震得他一时脑中翁鸣不止。
方才为何心中郁郁,在这一刻瞬间有了答案。
他不止将萧问舟当做俘虏中偶然发现的含桃客、任由玩弄的战利品。
在白宁玉的眼中,萧问舟纵然沦落尘泥,仍是在战场上与他势均力敌的卫将军,是堪可匡扶江山的忠臣良将。
纵然萧问舟见弃故国,矢志不渝。
白宁玉鄙夷南君昏庸无能,却因这样一个人为之生妒。
在北国他麾下固然有万众甘愿抛洒热血效死以对的鸣鸿军,然而虽有悍将却少良臣。有着北地血脉的原住民少有接受文史教化,如今北国那堪堪成型的朝堂上能当大用的诸人多是从前自南国流放而来的罪族后代,少有的几个北国血脉也有着南人的母族,算是两地混血。
纵然自阿史那王当权之时开始,就勒令北地各部首领贵族与南国被流放的世家通婚,南国罪族为求存活也唯命是从,但是至今通婚也不过堪堪两代,不足以让悍莽了数百年的北人移风易俗。
如萧问舟这般良将之才,白宁玉手下未有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因守家卫国而获罪。
何其可笑,何其可惜。
“宁玉,我不阻你。可你须得记得,他是何人,你是何人。”
白见雨这一声带着些亲昵的呼唤让白宁玉微愣,兄长如此唤他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细细思索片刻才想到那是哪一段时光。
是他被祖父阿史那王带走亲自培养之前。
那段无人可依艰难度日的幼年时光。
白宁玉有些反感地掐断了回忆的思路,只望向白见雨纯黑幽深的眼眸:“我知晓。”
“三日之后我回返北地,与各部首领开启众议之会。我将鸣鸿军留予兄长,万望兄长顾惜己身。”
白宁玉说着,语气不自觉便带上了忧虑。
白见雨沉疴难医,若无自己为他运功舒缓,一旦发作只怕难捱。
“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
白见雨冲着白宁玉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天光不知何时已经大亮,白宁玉知晓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臣下来与白见雨议事,他当下将衣衫下摆一撩,屈身蹲下双手按在白见雨的双腿之上。
因为此次运功略显急促,白宁玉的脸上不多时就有汗珠滚落,原本如凝脂白玉一样的脸庞浮现出异样的红。
白见雨泛着青白颜色的冰凉的手指抬了抬,在白宁玉收了内息之时替他拂开额上被汗水打湿的一缕碎发。
“去罢。”
白宁玉转身大步离去。
众议之会将至,不容有失。
北地各部族的发源均是在广袤的草原,除却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巫夷、瓦青两大部,还有诸多规模不若前两者,但仍然可以称雄一方的中型部族。草原各部之间多有纷争,但是每当遇到关乎北地各族存亡的局面时,便会由巫夷、瓦青两部的首领将草原各部召集至一处,开众议之会,共议大事。
自阿史那王统一各部之后,众议之会不再是从前那般松散的联盟,而是真正具有了统领各部的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