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晟意识回笼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在水中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竟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到安心,仿佛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缓缓转动眼珠,昏昏沉沉地支起身体,发现自己全身泛着高热,喉咙干渴冒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这是怎么了?
“长晟,别起来,你还病着!”燕瑕见状匆忙走来,不容反抗地将长晟摁回了床榻上。
长晟瞳孔一缩,瞬间回想起来所有事情,“郑……郑……”他艰难地想说话,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郑芙蓉没事!”
长晟缓缓吐出一口气。
水杯递到了他唇边,滋养了焦灼的喉咙,他喝得太急,燕瑕不得不抚着他的背部引导他。
长晟却翻脸猛然打翻见底的瓷杯,用尽力气推开燕瑕。
“滚开!”
燕瑕看到长晟眼中的抗拒和仇恨,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手足无措地颓然放下了双手,他没想到长晟知道真相后会有这么大反应。
“长晟,你睡了三天。圣上昨日颁布了诏书,何太尉已经沉冤。”
“郑鹤死后,他之前做的那些罪行已经交给廷尉府调查,不日就会有结果。”
“圣上没有动皇后,只是禁了她的足。”
“郑鹤作恶多端,你不过是大公无私为民除害,他生前没有抚养过你一天,你也不需要对他的死耿耿于怀。”
“你如今除恶有功,圣上赏罚分明,定会恢复你的官职,从此,官途坦荡,你还有何忧虑?”
他越是说下去,长晟越是感到太阳穴突突跳跃,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那些压抑的愤怒、被人当做奴隶的耻辱、当做器具的肆意伤害、被信任之人欺骗利用的不甘……如同滚滚岩浆一般在心底翻滚,亟需一个出口。
暴虐的情绪尖啸着要把他生生撕裂!手指蜷曲在身侧咯咯作响,眼底血丝染红了原本清澈的瞳仁。
燕瑕见他不太对劲儿,心有不安,想也不想便抬脚上前去安抚他。
突然之间,他被猛然掼到了墙边,粗重灼热的喘息喷在他脸上,脖颈处横着一片尖锐的瓷片,正式方才摔碎的杯子残骸,锋利的边缘瞬间就让细嫩的肌肤溢出一丝血色。
“你们是不是觉得不管怎么欺辱我都可以?!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早就知道父亲没有谋逆却让我像个傻子似的在宫中折腾,变成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脸上的奴印在极度扭曲的神情下变得异常可怖,嘶哑的嗓音凄厉又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长晟,在我眼里你一直没变……”燕瑕喉结滚动着轻声说道,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没变?!”长晟不带一丝温度地冷笑了一下,扯开了身上宽松的衣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粗鲁地拉着燕瑕的手覆上他残缺的半乳,“这么恶心的样子给陛下按在床上操,给马贼奸淫、给王子取乐……我活得……连最下贱的娼妓都不如!”
燕瑕震惊地睁大眼睛,颤抖着蠕动嘴唇,脸色发白,“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掌心残缺内陷的乳头,还有滑腻干涸的乳痕迹,眼前是一张半边毁容的俊脸似哭非笑。
燕瑕陡然明了。
是了,何长晟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还是以前那个骄傲的天之骄子,半生顺遂,风流倜傥,爱红妆也爱戎装。
可是太尉一死,命运的重担就陡然压在了他肩膀上,他逼迫自己去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事情,一步一步踏穿自身的底线,甚至主动去做原本恶心至极甚至难以想象的事情,在绝望和煎熬中支撑他的信念只有为父沉冤。
他逼着自己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却发现前路全是虚妄,瞬间信念崩塌,击溃了内心脆弱的防线……
他不再接受曾经那个卑微、下贱、甘于人下的自己,此时,如果他不去伤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只能伤害他自己了。
燕瑕想明白了这一切,心底阵阵发寒,他以为长晟已经适应了作为“乳器”的生活,却忘了真正的长晟根本不可能适应这一切!
“长晟……”燕瑕叹息着看着他,俊雅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迷惘。
“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肯说!你只想利用我接近胥缙,扳倒郑鹤,换你的官途坦荡!!!”
燕瑕发顶散落,后脑勺被重重磕在墙上,代表官阶的玉顶戴落了下来,秋水云纹,代表官升二级。
“你冷静一下……”燕瑕有些慌乱,轻轻抚摸着掌下滚烫的,气得发抖的身体,仿佛在安慰大型的犬科动物。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长晟,脖颈的锋芒立刻更入了皮肉几分,瞬间鲜血就喷溅了出来,染红了深色的朝服。
长晟动作一顿,有些迟疑。
剧痛让燕瑕额头冷汗直冒,他趁机用尽力气推开长晟,谁知这一下却将对方一下子压在了地上。
位置倒转,可他虚弱地几乎爬不起来,而长晟也没好多少,高烧加上情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