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云枝神色一凛,他此刻所有被母性渲染出来的柔情全部收敛起来,又换回了天界战神的锋利。
晏无情眼神愣愣的,有些不安地拽拽云枝的袖子:“怎么了吗?”
云枝抓住他的手:“我现在要去后山,你也和我一起去。”
他表情冷凝,抓着晏无情的袖子进了小巷,瞬间缩步成地,移到后山。
大阵已经破了。
死胎埋骨之地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阴气,地动山摇间,云枝回头看了一眼现在与凡人无异的晏无情。
他从自己袖口摸到一件东西,抓住晏无情的小指,给他一圈圈缠好。
是那根红绳,不是什么稀奇珍宝,可云枝还是很认真地给他系好,又给他整好衣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会有雷和很大的风,不要怕,等一等我。”
“云枝,”晏无情失忆后的表情从没这么正经过,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能不能不去?”
云枝没有说话,而是凝力化出自己的本命剑。
青龙应运而生,本就要保天下苍生太平,这是他的使命。
三尺青锋剑应声而出,铮然一声,云枝化作一道白影,纵身向死胎孵化处飞去。
死胎是刚出生便暴毙的婴儿挑选至阴之地埋葬,死后魂魄不散,练成婴灵,又吸收周边邪气,五百年方能得一具。
要制伏这种邪物,需得四神之一朱雀的羽箭,射穿死胎身上最脆弱的眉心,才能使它彻底毙命。
不过不巧,它遇上的正好是云枝,朱雀在多年前,亲手送过他一支自己的羽箭。
阴气逼人,云枝听见震耳欲聋的婴儿哭声,只是那哭里也沾了邪气,他纵观山脉走向,山脉被横着的一条水截断,气脉已尽,倒是个养尸的好地方。
他冷冷劈下一剑,削去一块山头,那死胎便怪叫一声,似是被激怒了,山摇的更厉害,云枝径直找到它尸体所在的地方,捅下一剑。
大邪临世,老天要降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来除邪,此刻天空电闪雷鸣,只怕是时候到了。
云枝捅完就离开,丝毫不在乎死胎的尖嚎,冷静地等它破土而出,再待雷劫结束后用朱雀羽箭给它致命一击。
土块顺着山坡滑下,如同天崩地裂,云枝瞧见自己之前捅过的地方探出一只手,便屏息凝神,飞掠而去。
死胎出世,天空即刻降下一道雷劫。
那雷带着庄严的味道,好像天地不容,劈向死胎,死胎挨了一下,哭嚎着发怒,可它也不能找天发作,便看向一旁的云枝。
它还是婴儿模样,脑袋却大的不正常,咧嘴冲云枝露出森森的白牙,抬手挥去,便要致人性命。
云枝召出缚龙索,念动口诀捆住死胎,却也只是定住它片刻,便被挣脱,它瞧出云枝手狠,转而瞧向他圆滚的腹部,眼神一转,就变了模样。
“阿娘……”它喊得泫然欲泣,幻化成三岁小童的模样,眉眼间竟是有三分像晏无情,身量却更像他,云枝愣神片刻就被近身,衣裳被它尖利的指爪勾破。
“阿娘,怎么不抱我?”
云枝眼神更冷,握紧手中剑柄,同他慢慢周旋。
雷劫一道道劈,死胎开始还能应付,后来被劈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对云枝下手便更狠,次次皆是杀招。
已是第四十道天雷,死胎的状态不好,云枝也承受不住。
他本就有身孕,灵力供养不足,前段时间布阵也耗费不少心力,此刻又同死胎缠斗,不可有一瞬分心,精力已逐渐跟不上。
汗湿了脊背,云枝吐出口气,又默数了五声天雷,手上动作也渐慢下来,死胎似乎察觉他体力不支,也明白自己如果不杀了他,今日必死无疑,便如困兽犹斗一般朝云枝攻来。
雷不断地落,晏无情的手颤的越来越厉害,他脑海一片混乱,每一道雷都劈在他神经上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他闭着眼在地上发抖,看见了好多人好多事。
他看见了天界蟠桃会上的众仙,看见了诚王府里仅有的随从,看见了魔界纷乱,看见了一道穿着喜服的影子。
云枝。
他看见了云枝的情欲,云枝的喜乐,云枝的眼泪。
云枝——
最后一道雷劈下,云枝早已精疲力竭,强撑着等最后一道雷劈向死胎,听着它撕心裂肺的叫声,凝出最后一点灵力,化剑为弓,抽出朱雀羽箭,向他射去。
羽箭射偏了,没中眉心,只射中它左眼。
死胎痛叫着冲向云枝,云枝却再也支撑不住,他灵力耗尽,腹部坠痛,连人形都保持不住,龙尾在地上轻颤,盯着向自己走来的死胎。
似乎是明白自己这回死不成了,它又化为人形,被伤的那只眼睛汩汩往外淌血,语气委屈:“为什么打我,为什么要打我呢?”
腹部难以自控地向外排东西,云枝这才意识到自己要生了,他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放平语调:“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