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其中一个居然是当年我约过的那个人,他后来肯定是知道了我是我爸的儿子,我们没说几句话,因为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妈也没来。其实我爸的钱已经没剩多少了,那栋别墅他留给了我,钱也给了我一部分,给了我妈一部分,剩下的他托我保管,帮他继续资助山区的小孩子,他跟我说,这些年他一直在赎罪,现在老天爷终于给了他公正的裁决,他终于可以去见李叔了,他希望李叔还没有忘掉他。葬礼过后,我去我妈家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她嫌钱少,我就又补给她一笔钱,走出我妈家的门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解脱了,就好像这么些年我的不如意,我爸的不如意,都烟消云散了。我妈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弟他不成器,这么多年的消磨,她跟我弟他爸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感情。”
“我的那块玉佩,我戴了很多年,其实是当年我爸和李叔一起给我买的。出事之后,我本想把玉佩扔掉的,最后还是没有舍得扔,一戴就戴了二十多年,连绳子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根。我这名字,‘忆北’,我爸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说是为了纪念北大荒岁月,后来我当然知道,不过是为了把那个人记在心尖儿上罢了。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打一出生便是一个罪人。我今晚本不应该那么冲动的,但也是因为这,我才明白,我只是在压抑自己,想让过往烟消云散,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只要我还是‘苏忆北’,这个罪我便要背一辈子。”
七十一
折腾了一晚上,早上醒的时候苏忆北还在睡,我没有叫他,白天要去电视台,新年头一天上班。我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开没一会,方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灿若,起了没?”
“我在车上呢,去上班,你怎么也这么早?”
“不是不放心你吗?昨晚想着不打搅你了,早上起来还是不放心,所以就……”
“好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真的。苏忆北也没事,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呢。”
“到底怎么回事啊?”
“哎……”我瞅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我不是昨天回来的吗,看家里没吃的了,就跟苏忆北去超市买菜,谁知碰上两个嘴碎的女人,苏忆北心情不好,就杠上了,其中一女的也是个戏精,她把苏忆北的玉佩摔了,怕被找麻烦,就躺到地上演戏,后来民警不就来了吗,我们就去派出所了,事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刚过完年回来,我觉得晦气。”
“瞧你说的,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跟八十岁老头老太一样。”方墨居然笑了一声,“你人没事吧?你们动手了吧?伤到哪里了吗?”
“我倒是没有事。我在旁边拉架来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下回你要是见到苏忆北,也别跟他提这事了,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明白。”
“行吧,你要是没别的事就挂了吧,有空见面再聊。”
“哎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灿若,你的伤……现在……”
“不早没事了吗?你怎么又问起这个了,这都好久了。行啦,你忙你的吧,别跟我闲扯了。”
“对了,你这周日有空吗?要是有空的话,陪我去福利院吧。”
“这周日?应该有。行啊,等周六再联系吧。怎么?去见小鑫他们?”
“嗯。这周日我生日。”
“你生日……?你是正月生的啊?说来也是,我都还不知道你生日呢。那你是要把两个小孩接出来?能行吗?”
“院长跟我很熟了。再说了,我像是坏人吗?”
“你怎么不像坏人了?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就不必了,周日你陪我就行。”方墨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行了,周日早上我来接你。”
刚过完年,同事们的工作热情似乎都不高。周日我起了个早,前一天晚上炖了只鸡,我让方墨也过来吃早饭,估摸着他快到了,我开始煮面。那晚之后,苏忆北不再有什么异常,我知道他不需要我的安慰,上一代人的恩怨,人死便算是了结,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开了门,方墨站在外面,装模作样地哆嗦着,“好冷好冷,快让我进去。”
“进来进来。”我从鞋柜里拿了双棉拖鞋放在门口的地毯上,这时候苏忆北穿着睡衣从他的卧室里探出头,“谁来了?”
“你好。”方墨换了鞋,朝卧室的方向走了几步。“方墨啊。”苏忆北挠了挠头,“江灿若你怎么不跟我说方墨要来?瞧我现在,蓬头垢面的。”
“得了吧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洗洗然后来吃早饭,再过会,面就煮化了。”
“知道了,老妈子!”苏忆北朝我吐了吐舌,打着哈欠回了他房间,我也不管他,走回厨房关火,方墨也跟了进来,他在我背后环住我,我动了动,他没有放开,“什么好吃的?非要我过来?”
“我什么时候非要你过来了?爱来不来。走开啊,待会苏忆北要过来了。”我微微偏过头,方墨的气息近在咫尺。“今天我生日哎,你就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