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他蹲在地上只顾着哭,始终不去开门,后来有人跑到方浩家叫人,那时候方浩刚洗漱完,深秋的清晨,空气冷冽,四下里飘着薄雾,方浩闻言便趿着拖鞋冲了过去,他有这边屋子的钥匙,在众邻里的注视下把钥匙插进锁孔,刚推开门,原本还在嚎啕大哭的方墨猛地扑了上来,他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门框。方浩低下头去看怀里的方墨,老实说,方墨的到来分走了爷爷的心思,明明起先他是最受爷爷喜欢的那一个,彼时还是爱憎分明的少年心性,他平常自然不太搭理这个小堂弟,但此刻他忽然明白过来,和这样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方浩揉了揉方墨的头发,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又见他还光着脚,便转过身向屋外的邻居们道了谢,轻掩上门。方浩抱起方墨去了里屋,小家伙还挺沉,他暗暗腹诽,他把方墨放到床上,找出一条干毛巾把他的脚底板来回擦了擦,毛衣,秋裤,袜子,外套,长裤,他一件一件替方墨穿上,末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方墨终于开口了,“哥,爷爷奶奶呢?”
“我猜,他们去镇上卖鱼了,以前也去过呀,你不记得了吗?别哭了,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哦。”
方墨又不说话了,方浩挠了挠头,虽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但对付小孩子他毫无经验,想了又想,他才道:“你饿了吗?”
“有点。”
“你松手,哥去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方浩瞅了瞅方墨,但方墨还抓着他的袖子,他感到无奈,“行,你趴上来,哥带你去找吃的。”
方墨终于“嗯”了一声,趴到了方浩的背上,方浩背着他出了房间。其实家里哪有吃的呢,厨房的灶台得生火,找了半天,最后方浩给方墨冲了杯牛奶。
方浩拖了把椅子到门口,抱着方墨坐了上去,其实他还有些困,太阳这时候已经升了起来,薄雾渐渐散去,屋子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稻子割过了,田野尽是枯黄的颜色,好在爷爷奶奶终于还是从镇上回来了。
后来那几年方墨很黏方浩,家里人都有些诧异,这两个堂兄弟比亲兄弟还轻,方浩在市里上中学,临到他大休的前一天,方墨总是会说不出来的兴奋。
——“哥,你看着我长大好不好?”
“好。”
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个草长莺飞的三月,方浩带着方墨在田埂上拔茅针,前一夜刚下过雨,这会儿天气转晴,前方的大河传来无穷无尽的哗哗水声。
年少时的诺言总容易让人记很久,只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天长地久,几年后方浩考上军校,家里人去火车站送他,方墨躲在众人后面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方浩把他拉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弟的心思,便揉了揉他的头发:“哥有假期就回来看你,你要好好学习,乖乖地长大,知道吗?”
方墨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方浩无奈地笑了笑,他是发现这个小弟太依赖他了。
方浩毕业后留在了部队,兄弟俩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方墨很快也大学毕业,那年春节方浩休假,一大家子人聚得很齐,方墨在那样的气氛里突然出柜,家里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方浩先站起身甩了他一巴掌,那时候他在家里已经说得上话了,他只是想着,他先出手,其他人也不好再苛责方墨什么,唯有那一瞬间方墨的眼神让他心惊。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还记着呢。”方墨嘿嘿一笑,方浩愣了愣,也笑了一声,“你不恨我就好。”
我们坐当天晚上的高铁回了F城,临走时,一大家子人把我们送到公路上,方墨家的人我也认得七七八八了,大哥和三哥都让我有空常来玩,最后还是方墨吼了一嗓子,说是再不走要赶不上火车了,大家才作罢。
我们上了方轩的车,那时候已经是傍晚,落日的光线把田野都染成了黄色,那边的屋子渐渐在视线中消失,我望着路两旁往后倒退的白杨树,千言万语却都消融在了茫茫天地之间。
尾声
2018年夏天,我回Q城参加罗晓月的婚礼,她和她男朋友杜铭分分合合快十年,终于决定结婚。于雨宛和孟淮章也赶了回来,我也叫上了方墨。
婚礼结束后,我托方墨给我们拍了合照,四个人因为姿势和站位折腾了好久,终于还是拍了一张彼此都满意的照片。拍完照,罗晓月又被她老公叫走了,于雨宛站在一旁开着孟淮章和李韦一的玩笑。
——“江灿若!”前排的那个女生叫出了声。
于雨宛还是像当年那样的大嗓门。
“走吧。”我拍了拍方墨的肩膀,“时间紧张,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方墨握住我的手。
“我以前的家。桂花巷十七号。”
(正文完)
顾玮篇
顾玮没料到她还能再见到江灿若。
那是高一入学的第一天,九月初的晴朗天气,男生女生都挤在宣传栏前找自己分在哪个班,顾玮偶然一瞥,见到了夏天里认识的那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