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的传闻就会迅速地在大地上掀起狂澜。
事态紧急,一切从简。
军队分拨启程,在前所未有的严厉命令下,行动迅速如拧紧的齿轮,每一分一秒都严丝合缝。
圣城的火燃了一整夜未熄,只是火光小了,远远地能够看到滚滚浓烟。
道尔顿骑着马,吊在队伍最后面。
他回头,看见女王那辆以红色为主,装饰有黄金浮雕的马车亹亹而去,边缘在太阳光里模糊朦胧。他们一个朝浓烟笼罩的人间地狱而去,一个驶入漫天的光里,就像来日一个上天国一个下地狱。
耳边响着刺耳的话。
要命运相纠缠相挂钩,要生或死成为故事最夺目的一笔。
她是要名留青史的,百年千年后,人们会赞颂她的光辉歌颂她的伟业,那么他呢?那么多年以后,史书上记载,罗兰女王的将领和士兵多如沙海,他的名字被淹没其中,谁还会记得谁还会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同?
阿瑟亲王固然是个疯子,却得到了胜利。
那么,他呢?
他忽然拨马,朝渐行渐远的马车追了上去。
…………………………
女王听见了马蹄声。
急促如鼓点,劈开了人群,径直地抵达马车边。
她让马车停了下来。
道尔顿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朝女王伸出手,将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递给她。他紧紧地注视着那张美丽的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他的目光执拗阴郁而又默然情深。女王将书接了过去,他没有把手收回去,反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语气格外急促:“我能向您提前要个封赏吗?陛下。”
“说吧。”
“不要把玫瑰再赐给别人。”
第133章 情书千行
光透过窗, 一整块金子似的方形投在车里。
女王翻开深棕牛皮本,淡黄色的纸张边缘在翻阅时带起一条极细极亮的线,阳光里飞舞着金粉末般的微尘, 略微倾斜的蓝黑色字迹浮了出来。
“我在您设的坟墓里
混乱而迷醉的火
在胸膛里紧张而贪灼……”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隐约如同碰到燃烧着的火。
道尔顿追上马车递过来的东西不是书。
是写满字的本子。
道尔顿的字很漂亮,与他饱受诟病的肆意妄为习性不一样, 他的字笔迹干净利落, 每个字母都像在无人处悬挂在墙上的刀, 刀身清亮而又寂静沉默。字行里, 闪烁出锤炼刀剑时迸溅的铁火。
他问:
我该剖开哪几根肋骨
才能把心脏做成果实
任您驱群鸟啄食?
…………………………
黑色的浓烟在圣城的天空上盘踞。
道尔顿擦着枪,忍耐着空气中那股毛发、血肉、骨头和油脂混杂烧焦后的古怪味道。恐怕没有比这更不详, 也更让人反胃的味道了,但久了也渐渐就习惯了。
他没有将圣城的大火彻底熄灭,而是设法将它控制在了一个范围内, 并保持它不熄灭。
在搜查病人进行隔离时,必须几个人一组,他们没有那么多瘟疫医生的鸟嘴面具和斗篷, 只能尽量用面具或者布蒙住自己的口鼻, 双手。假如一间房屋里的人全死光了,便将尸体运到城市东北集中烧毁。假如有病人或者与病人、尸体接触过的人,那么就带到集中隔离的地方去。之所以几人一组,是因为他们要互相监督,如果搜查过程有同伴不幸感染, 就要立刻将他也隔离——亦或者处死。
这些都不容易。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 人们往往会做出种种毫无理智的事:患病的人有的不愿意到隔离区,他们会想法设法的在路上逃跑;隔离区每天都有病人企图冲出来;情况更为激烈的时候,会有暴动的人群组织起来, 试图冲击城门的封锁线……
对于所有这些,道尔顿的命令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杀”。
冷酷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在进城的第一天,圣城死于士兵枪口下的人数是当天死于天花的十倍以上。
第二天,六倍。
第三天,三倍。
从第四天起,死于枪口下的人数终于开始少于死于天花的,数字渐渐低下去,但仍每天都有。道尔顿不要求所有人都不会违反命令,只需要范围在可控之内。
瞄准、扣动扳机、装填子弹、重新瞄准。
日子好像只剩下这么单调的几个动作,死的那么多人里,道尔顿亲手杀的,就占了快一半。即使是跟随他最久的副官,现在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喧闹。士兵们依旧敬畏他,比以往更加敬畏,但这敬畏里畏惧的成分可能更多。
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射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不论对方是苍老还是年轻,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妇女还是儿童,这样的一个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