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踏过楼梯的咚咚声,于是他就知道了,是父亲和希尔维回来了。但他不想做出任何反应,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他只是像过去的这二十四小时里他所做的一样,轻轻的闭上眼睛翻过身躺回了床上。他以为他会在这场以自己彻底的失败告终的闹剧之后大吵大闹,或是至少表达愤怒,或是去和那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谈谈,如果还有谁愿意和他说话的话。做点什么,他跟自己重复道,做点什么。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力气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舔舐伤口,自我愈合,然后或许他才有勇气面对和承担一切的后果。但是显然外面的世界没有给他留下太多保持安静的余地,在四周安静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几个小时以后,有人毫不客气的推开了他的门,无比狼狈且暴躁的挽着袖子顶着一头难得的微乱的头发,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道:“菲尔伯特,起来帮我个忙。”
菲尔伯特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怔怔的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起身跟着人走了出去,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的低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父亲?”
卡尔只当做没听到他语气里隐隐的那点别扭和犹豫,他现在忙着操心另一个小麻烦精。走到卧室门口他推开了门,却明智的只往前走了半步,然后精准的抬手接住了从里面砸过来的一个枕头抓在了手里,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向人摊了摊手低声道:“治疗过敏的药毕竟是激素成分,医生说过可能会出现情绪波动神经敏感这类的反应…总之,他现在是说什么也不让我靠近半步了。”
菲尔伯特瞠目结舌的看着整个床上被堆满了各种显然是从衣柜里拖出来的卡尔的衣服,在那层叠的布料之中,希尔维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愤愤的又抄起一个床上的靠枕砸了过来,带着哭腔冲人喊道:“我都让你走开了!你不要过来!去找你别的Omega去!”
菲尔伯特茫然的接住了被扔过来的枕头,扭过头去看着卡尔疑惑道:“别的Omega?” 卡尔不知道第多少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向他投过来一束堪称冰冷的视线:“我去处理完一圈公事,回来之后就一直哭着喊着说我身上有别的Omega的味道,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同事还是亲戚身上的。”
菲尔伯特猛地僵了一下,他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枕头,舌根忍不住还是升起一丝苦涩。他当然知道那是在暗示什么。他当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向卡尔动手,在那之前他私底下和几个公司的董事和家里的亲戚(也是几个公司的股东)进行过联络获取过支持,确保他这次行动之后一切的过渡都会顺理成章。显然,这一切小动作也没能真正瞒过父亲。
他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侧过头去看着希尔维轻声道:“那我去试试吧…如果他愿意和我说话的话。” 卡尔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臂靠在门边,扬了扬下颌示意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托盘道:“劝他吃点东西就好,剩下的我来处理。”
菲尔伯特点了点头,回身扣上了门,向前走了几步冲希尔维摊了摊手,如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似的,冲人微笑了一下道:“嗨,好了,他走了,就我们两个聊聊天可以吗?我想你一定有话要跟我说。”
希尔维看到菲尔伯特的时候终于收起了那副警惕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抱着那堆衣服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在床边给人腾出了一个空档来。菲尔伯特坐了过去,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拍一拍希尔维的肩膀,却又尴尬的在半空中僵住了,反倒是希尔维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垂着头极小声的,还带着点鼻音问道:“菲尔,你真的有那么讨厌我,是吗?”
菲尔伯特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去看希尔维的脸色,他不敢去想象那个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过自己的人现在会有怎样的失望透顶。但是有些情绪是没有办法撒谎的,就如同他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最终也注定以失败收场,所以最终他也只是闭了闭眼,浅浅的点了点头:“…是的,希尔维,我很抱歉,相信我,我真的努力过了。”
“不…这没什么,菲尔伯特。我们总是把那些最毫无理由的爱恨留给自己的亲人。” 希尔维淡淡的说道,然后他偏了偏头,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只会更恨我自己,真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如果我可以原谅你的话,或许你也可以原谅我,不是吗?”
菲尔伯特回过头去注视着人,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曾经坚信着,他在希尔维高中的那些年里,那些似有似无的言语挑拨,那些他亲自递到他手里的酒精和药物,他介绍给他的那些“朋友”,他以为希尔维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所以才可以在这么多年里和他这般亲近,可是,他看着这样的希尔维,却突然觉得或许他并非那么完全的不知情。
“…我不明白,” 菲尔伯特的声音几乎有些沙哑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大度。” 他紧紧的皱着眉,握着希尔维的手紧到几乎在颤抖,“很多事情…不管是父亲,还是我,你怎么可以做到就这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