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却偏偏无波无澜。
他眉心微蹙,转了话头,问道:“白小姐今日可玩得尽兴?”
白氏小雨轻笑一声,举手惫懒地轻轻一挥,跟着她的仆从顿时退后数步。
“托公子易的福,观了一场好戏,尽兴……公子易可觉得尽兴?”
公子易辨出她话中机锋,微蹙的眉心更甚,“你原本就是这般乖戾的性子?”
白氏小雨娇笑两声,“易哥哥,以为小雨是什么人……”她信步朝前在他身前站定。
咫尺之距,公子易恍惚能闻到她身上的隐隐薄荷沉香。
只见她仰面又道:“还是易哥哥认为世间女子,当皆如阿青姐姐一般,温婉柔顺?”
周青与他相伴十年,既是挚友,也是他将来的妻子,公子易展眉沉思,他见过的女子,大多确实温婉柔顺。
白氏小雨观他神色,忽而大笑一声:“易哥哥真是个痴儿!”
公子易见她笑得张扬,说得跋扈,不禁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白氏小雨轻抚袖袍,大红绸缎上镶嵌滚丝金边,这宫中与她年龄相仿的,无一人敢着此红衣。
“易哥哥,我可比你清楚,阿青姐姐究竟是什么人……这世上兴许只有我真正地知晓她是什么人……我自五岁起便被养在宫闱,如笼中雀鸟,池中金鱼,纵使凌哥哥待我再好,我也只不过是白家与公子季手中的一枚棋子……”
公子易闻言一震,不禁望向她的眼睛。
见她眼波如水,清清冷冷,继续道:“棋子终究只是棋子。我如是,难道,阿青姐姐就不是了吗……”
公子易乍听此言,心中升腾滚滚怒意,斥道:“胡闹!”
白氏小雨见他恼怒,反而笑意愈深,“易哥哥觉得我是胡闹,便是胡闹罢。”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离宫了,易哥哥还是莫要在这花园中逛得太久,日落之后,竹林中的蛇虫鼠蚁多的是呢。”
说罢,她怡怡然而去,仆从冲公子易福身后便匆匆前去追赶。
公子易望了一眼她鲜红若血的背影,不过片刻,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白氏小雨如同一团烈日火光,这王都已是暗流涌动,他再不能往更危险处寻去。
隔日,陈国君下旨令伯、仲、叔、季四公子移居宫外,自建府邸。
四位公子早年间在王都各有封地,建有别院,只是经年久居王宫,王都别院只是闲时的风雅去处。
圣旨既下,四位公子拖家带口很快就从王宫搬到了别院。
车架连绵数十辆,自宫门鱼贯而出,朱顶金轮,不少行人驻足仰颈观看,窃窃私语。
“听说是要下诏立储了,才将诸公子移到宫外……”
“不是历来只有长公子留居王室,怎么现如今连长公子都要移居宫外?”
“圣心难测啊,这王都中谁人不晓……小儿子精贵,最受宠咯……”
储君争夺因迁居一事由压抑的暗流转为沸腾之滚水,王都大震。
长公子伯急召周通入府。
周通乘牛车来到长公子伯新迁的府外,见朱门外还停着数辆车马,马鞍辔环还未卸下,若干仆从还在清点车中木箱。
早有仆从等在门口,见到周氏族徽,立刻来迎。
“周夫子来了,我家公子已恭候多时。”
周通被他扶下牛车,左右四顾,见墙内青竹摇曳,道:“这别院处于闹市,林木繁茂,倒可闹中取静。”
仆从躬身将他往府中前厅迎。前殿庭院,尚有仆从往来,挪动花木,家具等物,纷纷扰扰,甚是热闹。
穿过几扇木门,四周安静了下来。
长公子伯着一身素衣在殿中跪坐,见到来人,忙起身相迎。
“周夫人。”
周通撩袍,跪拜道:“拜会长公子伯。”
长公子伯一惊,立刻去拉他起身,“周夫人,何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周通被他拉起,徐徐道:“长公子居长,老身先行大礼,自是理所应当。”
长公子伯闻言蹙眉,“我请夫子来,便是想商议此事,依夫子之见,君父何故突然要我四人移出宫外?自圣旨一发,我屡次拜会君父,均不得见,众人皆说此乃立储之相,我心中实在难安,遂请来夫子来府相商。”
周通道:“依老夫之见,陛下此举是想一探虚实,此时若是坐不住的,便要露出马脚。”
长公子伯细思片刻,“夫子是说公子仲与公子叔?”
“正是,这二位公子。”周通轻拈胡须,“王都中立储之声最高的乃是公子季,那是圣心,是恩宠,其次乃是公子您,是伦常。可是,世人皆爱权,比美姬美酒,更甚。焉知公子仲与公子叔没有此一争之心。昔年陛下称王,杀父,弑兄,王权如是,其心如是,殊死一搏,陛下将公子移居宫外,是坐山观虎斗,也是自保。”
长公子伯额前出了一层薄汗,“那此际我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