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药里头的门道,眼下门道就在她青徊的脑子里,还要那药作甚。
青徊想罢,只垂头坐在了车厢内一角,再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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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府,不过才未时,霜澶却并未急着去问青徊,而是佯装无异得躺在书房内的榻上,又吩咐青徊拿了才刚买回来的砚台去开墨,青徊照做。待过了半刻,霜澶才起身,行至青徊旁,朝那砚台看了一眼,复挑了一支羊毫去蘸那才刚研好的墨,又在砚台边舔了余墨,遂悬了手腕便在一旁的宣纸上头运起笔来,只想来是水加的多了,那墨色极淡,一笔下来离而不绝一气呵成。
是个“面”字。
霜澶遂轻不可闻得叹了气,屏退了旁人,只留了青徊一人在屋内。
霜澶只盯着那个字怔神,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了,霜澶才轻声问道。
“是哪一份药有不妥。”
青徊愕然,一时瞠目结舌,她都还不曾将今日从药铺里头听来的话告知。
青徊的模样落入霜澶的眼中,霜澶的心渐凉,低声解释。
“你回茶楼之时,上楼的脚步声那般惊慌失措,一路上更是魂不守舍,你虽不会写字,可从前在泸山院二夫人抄经书你也是时常伺候的,何以会多添了水都无察觉,想来……”
霜澶心下一阵绞痛,后头的话已然说不出口,想来定然是药出了问题,青徊才会这般慌乱,一时阖了眼,复又睁开,声音轻颤,沉眉问道,“莫非三份药都有问题么。”
青徊忙摇头,“只一份药,那大夫说女子喝了不易有孕,我怕那大夫看岔了,特意多跑了几家铺子。”
言外之意,万不会有错的了。
霜澶听罢,心下已然哀毁骨立呕心抽肠。
青徊见状,心下不忍,复道,“那大夫还说,那是难得好方子,药性温和不说,亦不会损伤女子肌理,平日用来避孕最是好的,千金难求。”
霜澶正是吞声忍泪之际,听罢竟嗤笑出声,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哀,千金难求的好方子,也是难为了沈肃容,巴巴得将这方子寻来,用在她身上头。
云季芙说得不错,沈肃容并不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霜澶下意识得抬手抚着小腹,尚不足两月,还是半点动静都不曾有的,可那里头是她的性命,她所有的期盼,她原以为沈肃容与她一样,可她错了。
霜澶心下抽痛,已然是无肠可断,那往日种种历历在目,那些沈肃容说出的谬言,只稍想一想便教人犹如身处炼狱一般,一时心如刀割悲痛欲绝。
“那避孕的方子,想来是第一份补气血的药了。”
一旁的青徊闻言,垂了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是了,就是那一回,她脾胃不适,误打误撞得将那碗避孕的药全然呕了出来,才教有了意外有了身孕,原她就好生奇怪,怎的回回都是那个大夫,于调理身子上头这般精通,于妇科上头亦这般拿手。
是沈肃容费了心寻来的,自然样样精通,自然能急沈肃容之所急。
正这时,那外头蓦得想起了叩门声,打断了霜澶的思绪,是敛秋,只听得她言笑晏晏。
“姐姐,外头小厮来报,公子要回来了,想来不久便要到宅院的大门口了。”
第91章 大寒5 是‘人心如面’。
骤然听到沈肃容来, 霜澶心下陡然一紧,那被掩藏在百骸深处的刨心泣血之感已然快要遏制不住。
霜澶朝青徊看了一眼,二人相视无言, 青徊眼中满是慌乱,霜澶兀自敛下那缭乱的心神, 朝外头道, “我知晓了。”
霜澶分明已刻意染了些朝气, 可那话出口,仍旧是止不住的哀怨。
外头的敛秋隔了一扇门,又隔了那样远的距离, 自然不知晓书房内里的凄入肝脾, 敛秋闻言, 仍是笑道, “姐姐快去外头罢。”
霜澶只一阵不耐烦, 再不作声。待外头的敛秋走了,才又对着青徊示意,只道莫怕,现下之事莫说与旁人,今日亦不用她再伺候了的。
青徊应声开了门退下。
那房门一开一阖之际, 外头天还未暗,余晖斜照,可那冬日里的寒风却不会跟你讲半分道理,寻着机会便往那门缝里头钻入,将那地笼里头的炭火匍得噼啪作响, 霜澶的心亦随之一敞一缩,心房之上不知何时生长出的藤蔓眼下好似被那些哀怨滋养,伸出枝蔓来, 将她胸膛内的整颗心都缠绕着,扼得她哀天叫地痛不欲生。
霜澶抬头看向那阖上的房门,心下是九曲回肠,再让她像从前那般去宅院门口迎他,她是万万做不到的了,想来可笑,那时才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沈肃容是何表情,如今再回想起来,当真是耐人寻味,只她这般一脸蠢相的人,连这点都勘不破。
霜澶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可如今不行,沈肃容快要回来,她自然不能在他面前表露万分之一,他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倘或她表露了一星半点,她委实想不到沈肃容是否就会这般与她撕破面皮直接拿碗红花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