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徐漪的效率很高，仅仅是隔天，唐晓就听说唐毅成把那个折腾已久的项目拿下来了。所有的负面消息都像蒸发了一样，甚至唐毅成愿意坐下来和她好好谈一谈。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样吧，我可以放过他，他往后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管。我也不多管你，但是你不能再和他有接触。”

    唐晓明白这是徐漪安排的缓兵之计，欣然答应了。

    当晚，病房外的保镖就全部撤走了。喻琛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床侧。被单冰凉，带着夜里的潮湿。他瑟缩了一下，半坐起来，拿起盖在被子上的外套披上。

    他趿拉着鞋，走到病房门前，打开了一天门缝。

    外面没有人。

    喻琛的心一下子跳得快了起来，他仅仅犹豫了一秒，就朝外跑去。

    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没有人阻拦他，他一路跑到了楼下。

    徐漪刚下车，就看到他站在大门口，茫然地张望着。她快步朝他走过去，喻琛见到她却反而想要跑。

    “等一下，我是来帮你的。唐晓喊我来接你。”

    喻琛又往后缩了一步。他跑丢了鞋，赤着脚，脚趾不安地蜷起来。“你别骗我。”

    徐漪哭笑不得，她拿出手机，给唐晓拨通了电话。“你自己和她说。”

    喻琛伸长了手，够到那只手机，又退回了安全距离。他看了一眼号码，把手机贴近了耳朵。

    里面传来的确实是唐晓的声音。

    “喂？徐姐，你接到他了吗？”

    喻琛飞快地抬头看了徐漪一眼，声音就柔下来。“晓晓，是我。你还好吗？”

    “……爸爸？我没事，你见到徐姐了吗，你先跟她走，我会来找你的。爸爸放心，唐毅成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她听起来一切如常，没有被胁迫。喻琛放下心来，把电话交给徐漪。

    “我们要去哪儿，晓晓她是不是又和唐毅成做了什么交换，我走了会不会连累她？”

    徐漪笑了，“你们两个真是……我都安排妥当啦，你只管来就是。”

    喻琛对这样纯粹的好意表现得局促不安。他总是活在别人的掌控下，虚长的年龄并没有增加他的判断力。但他选择相信晓晓。

    他朝徐漪走过去，走到路灯下了，徐漪才注意到他赤着脚，裤腿盖着脚背，脚趾都冻红了。

    “你的鞋呢，怎么就这么跑下来了。”　她打开车门，让喻琛上车，“楼上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我去给你拿吧，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喻琛感激地看着徐漪，“没有什么了，谢谢，谢谢你。”

    “没关系，你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徐漪上楼把他落下的衣服和鞋子收拾出来，喻琛抱着腿蜷在座椅里，他开始真正地思考接下来应该去哪儿，和晓晓过怎样的生活。

    唐晓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唐瑞麟看到了。

    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些证件，几件衣服，几张相片，一只老旧的钟，一个行李箱就足够装下了。她有意避着唐毅成和宋菀，却没想到会被提前放学的唐瑞麟撞见。

    “姐姐，你在干什么，你要去旅游吗？”

    唐瑞麟趴到了她的行李箱上，翻看那些堆叠好的衣物。

    唐晓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拎走，一把合上了行李箱。“不关你的事，快写作业去。”

    唐瑞麟扭着身体开始撒泼，“我要告诉爸爸去，你要走，爸爸不让你走。”

    唐晓皱了眉，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立正了。“不许告诉他。我本来是要带你出去玩的，你告诉他了我就不带你了。”

    唐瑞麟一下子就不闹了，睁大眼睛看着她，“真的？你要带我出去玩？我们什么时候走？”

    唐晓转了转眼珠，“我们要瞒着他对不对，所以我们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走。你不要惊动他，好好写作业，像动画片里的特工一样，找到机会我会来通知你的。”

    小孩陷入兴奋之中。他总是被唐毅成和宋菀管教着，一放学就接回家里来，没有很多与朋友玩耍的机会。唐晓的话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保证完成任务。”他笑嘻嘻地缠上来，唐晓下意识地躲开了，但她很快意识到，他只是个孩子，这个畸形家庭的受害者。

    她松懈下来，忽然听到唐瑞麟问她，“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我一直这样。”唐晓随口应道。

    “你很久以前是这样，但是后来你很开心，我看到好几次你笑了，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不笑的时候凶……后来你又不笑了，妈妈说你生病了。你生什么病了？”

    唐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想了想，说，“因为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得了一种不开心会死掉的病。”

    小孩很惊慌地问，“那你什么时候会死掉？还能带我出去玩吗？”

    唐晓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会死掉了。”

    像漂泊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