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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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正道里,瑶池多为女修,北辰专注剑道,玄门家族把持,太一奉行中庸。
宁长虹出生在太一派某座附属小城偏郊的山村里,父亲是猎户,母亲是农妇,祖上数十代,都没有过显赫人家。
但凡天才出生,必有异象现世,或仙乐鸣鸣,或霞光辉映,但宁长虹没有,他再平凡不过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自襁褓中睁眼,不哭不闹,亦无人得知。
一晃婴孩长成少年,父母早逝之后,他继承了几亩田地,自给自足,烈日当空,便有面容沉毅的少年挥汗垦地,青苗葱然。
直到第十四个春秋,太一派来了位云游的仙师,兴之所至,见少年心性上佳,顺路携回宗门,便有了太一派的下院弟子宁长虹。
太一派是四大门派之一,每年入门的年轻子弟不知凡几,少年拜入门中,就像山溪汇入江河大海,不起涟漪半分。
他并无显赫的背景,在一众弟子中毫不起眼。他的日常平静到寡淡,简单到枯燥,日升日落,银月初悬,只有演武场的台柱记得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的少年。
非要说起来,倒是曾有布道的仙师问过他,日复一日的坚持究竟为何,少年的回答也十足的无趣:只是有这么一件事,便去做罢了。
然后仙师摇头叹息,道他没有灵性。
他并不在意。
他不为何,他只去做。做的本身,就是目的。
春秋一去,夏冬复来。
一个普通的白日,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宁长虹得到了一把剑。
一把凡剑,朴实无华,形制是人间最常见的样式,就像他自己一样的平平无奇。
但很适合。
确切地说,是如鱼得水。
他穿梭在灵机旺盛的山林,飞跃过横亘的悬崖绝壁,带走清寒石潭的细小水花,连飞鸟都前来奏鸣,一人一剑,一剑一人,天地不渡我,自有山水来渡;万物不渡我,自有我渡己身。
少年别无长物,唯有一颗剑心。
待夕阳沉下,落日橘辉伴天地一色,清月隐在一层薄雾里了,他才披着一身星露归来。
然而他的前方,不是安稳的木瓦房屋,而是浓郁的鲜红杀机。
是平白无故的栽赃污蔑,是同门弟子的刀剑相向,是师长默然的冷眼旁观,是黑暗腐朽的上层倾轧,是心狠手辣,是斩草除根,是危急逃亡的九死一生。
他从地图的东方,一直逃到了南边。
到后来,真相与缘由都已经不重要了,太一要杀他,他更杀了无数太一门人,猩红染遍了逃亡之路,血海深仇早已结下,无论如何都是不死不休。
只是人力有时尽,他终究是有极限的。
漆黑的雨夜,天空划过苍白雷鸣,血腥味被冲刷进山林的湿泥,宁长虹孤坐在山洞里,衣襟湿红泅染,柴堆的火光被灌风扑打得虚弱至极。
这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
气机溃散,经脉寸断,重伤难治。
洞口外,就是前来取他性命的人。
为首的长老提着白刃,摘下斗笠,蓑衣下水珠串落,滴碎在地。
面容冷峻,刀光鉴人。
他绝无可能匹敌。
宁长虹靠在山石冷壁,不发一语,气氛僵持之际,终于扶墙站了起来。
他尚有一击之力。
说来惭愧,其实也没什么坚持的理由,他本并不十分在乎性命,就像若非恰好被仙人带入太一,他也并不关心长生与否一样。
只是有这么一件事,他便去做罢了。
只是有反击之力,他便反击罢了。
寒风潇潇,夜雨飘摇。
宁长虹横剑在胸,并两指缓缓抹剑,似轻实重,接着挽剑出招。
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可能什么都没想。
难以名状的状态之下,发出了这貌似平平无奇的一击。
一剑。
当世无可匹敌的一剑。
剑乃百兵之长,极致的锋锐,而宁长虹的剑尤重剑势,一招既出,雪光如湛,长练浩然,气贯长虹,再也不见凡剑的颜色。
那道惊世的剑气一线万里,远渡重山,直射来方,竟直接斩去一半太一。
那位长老当场身死,连魂魄都湮灭在剑气里,宁长虹也脱力倒下,连眨眼的力气都不存。
他看着那些侥幸躲得性命的余孽惊慌犹疑,看着他们大骂争执,最终推出一人来,怨愤却更恐惧地被逼着朝自己走来。
那人颤抖地抬起法宝。
将死。
下一秒,半空闪过一道幽光,鲜红飙溅,所有太一门人齐齐倒在地上,尸首分离,血流成滩。
宁长虹怔然失神。
莫还江收刀入鞘,旋身,黑衣如翼后展,声势沉凝。
“你就是宁长虹?”
……
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