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投向许久没见的妻子——两步外,钟氏听着那期盼许久的脚步时,就已红了眼眶,此刻瞧见他胡子拉碴憔悴的脸,眼泪唰的就滚了出来。
沈有望眼睛一红,赶紧道:“是喜事儿,别哭啊。”
第43章 折腰 既然喜欢,何必戒掉呢?
家人团聚自然是令人开心的, 但钟氏的眼泪如何收得住?相对垂泪好半晌,她才克制住情绪,拉着沈有望往屋里走, 要给他斟茶洗尘。
沈有望安抚住妻女, 这才提起了江彻——
“方才是穆王爷带我进府的,咱们能有今日多承他出手照拂, 该当重谢才是。”说着话, 帮妻女擦了泪痕,回身出屋,见江彻身姿岿然, 正站在甬道旁逗弄两只鹦鹉, 端正行了重礼, 郑重道谢。
江彻忙将他扶起, “举手之劳, 沈大人不必客气。”
沈有望笑了笑, “草民能洗脱罪名已是万幸,如今不过是个白身, 实在当不起王爷如此称呼。”
“冤案既白, 父皇定会另行任用。”
“算了吧。为朝廷效力十多年, 也算是达成夙愿了。”沈有望笑得谦退。
江彻微怔,不自觉瞧向沈蔻。
那晚高云楼上, 她就曾说沈有望脱罪后恐怕不愿再踏入仕途,而今看来,知父莫若女, 还真叫她说中了。他心里多少觉得惋惜,但人各有志,倒也无需强劝, 便只问道:“既不肯再入仕途,不知你们往后有何打算?”
“寻个地方安稳度日就是了。”沈有望瞥了眼妻女,瘦削憔悴的脸上笑意愈浓,又向江彻拱手道:“内子和小女能安然无恙,皆蒙王爷费心,如今外头既已安生了,再搅扰王爷,委实不便。”
说至此处,钟氏接过话头,屈膝道:“外头的院子已收拾出来了,外子既已归来,便可搬过去住着。这段时日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深恩厚意无以言表,我跟蔻儿做了件屏风,算不上多贵重,却也是份心意,还望王爷能够笑纳。”说着话,回身掀起锦帘,是想请江彻进去瞧瞧的意思。
江彻眸色微动,觑向沈蔻。
沈蔻垂眸盯着足尖,盈盈屈膝,“王爷请。”
颇温软的声音,掺杂着家人重逢的喜悦,听在江彻耳中,只觉甜软温柔。
自那晚高云楼醉酒过后,这还是两人头回照面,她身上没了先前的收敛躲避姿态,笑觑他时如对旧友。
也不知她这双小手能做出怎样的屏风。
江彻好奇而期待,抬步入内。
屋里炭盆熏得暖和,往里没走两步,便可瞧见整齐摞着的箱笼,显然是母女俩知道沈有望即将回家,迫不及待想要搬出去团聚。这份心情瞧在江彻眼中,只觉五味杂陈——沈家人分别了太久,他自然乐于看到阖家重聚后沈蔻脸上阴云散尽,重归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但这也意味着,往后再回到王府,便难见到她的身影。
江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倒是沈蔻忙碌数日,如今瞧着父亲归来,满心喜悦,待江彻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亲自引到屏风跟前,浅笑道:“母亲绣了副锦绣江山,架上也雕了万福万寿,借此恭祝王爷福寿绵长,江山安稳无恙。也多谢王爷费心照料,收留我母女俩在此避过风头,全须全尾的等来团聚之日。”
她盈盈施礼时裙衫摇漾,面上笑意明丽娇艳。
江彻抬手,轻轻摩挲过纱屏。
钟氏的绣工确实很出色,丝线细柔堆叠,山林村落与湖河桃源绣得写意而秀丽,因着满腹诗书,倒绣出几分阔朗意境。架子的木料亦是上等,细密的纹理打磨光滑,上头散落雕饰福寿图样,颇为灵活有趣。
这屏风里,寄托了沈蔻的心思。
江彻瞥了眼笑吟吟的少女,唇角亦随之挑起,“屏风极好,有劳夫人。”他朝钟氏稍稍欠身,又觑向沈蔻,“也多谢你。”
沈蔻笑意不减,又掏出荷包,将先前江彻给她的那枚玉佩双手捧上,“家父既已归来,过些时日我们就该南下去外祖父家了。在京城的时日无多,如今谢家倾塌,旁人未必有闲心在这时节惹是生非,这枚护身符似的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说得利落,半点儿不拖泥带水。
江彻将这玉佩交到她手里时,其实已存了由她长久留在身边的心思。原以为那晚剖白心思后,她能领会他的深意,打消离京的念头,这会儿见她当着沈有望夫妇的面撇清干系,原样奉还,反倒微愕。
沈蔻将玉佩捧得更近,眼底静如湖波。
几道目光投来,江彻终不便在此时多说什么,目光落在她眉眼间,抬手自她掌心取了那枚玉佩。
指腹擦过柔软的手心,温热微痒。
沈蔻垂眸抿唇,将细白的手指收回袖中。
旁边钟氏轻咳了声,以时辰尚早为由,同江彻告辞,欲回米酒巷的院子里安置。
江彻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不好在此时耽误人家团聚起来说体己话,只好命人帮着搬抬箱笼,将一家人送出王府。待得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