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
压力。
冰冷的……浮在半空,没有任何着力点。
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拼命地睁开眼,水中仍有昏暗的光。
必须马上向上游——
但他向下看了一眼。
为什么要向下看呢?
如果直接往上游的话,这样的话……就不会看到……
漆黑的水中,漂浮着的女孩子,眼中没有光芒。
她挣扎过吗?窒息而死?
【如果现在去救的话——
如果能早点过去救她的话——】
他没有向上游,只是拼命地向下伸手。
【椋——】
水底的女儿痛苦地闭上眼睛,徒劳地向他伸手。
【为什么……没有——】
在极度痛苦的窒息感中,鸣瓢秋人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
……但好歹氧气还够用。
“做噩梦了吗?”
……害他做噩梦的家伙正在对面床。
鸣瓢翻身面对墙壁,他能在心中描绘出离得最近的那一张照片,他的妻子抱着女儿,笑得甜蜜。
“今天晚上已经醒了三次了哦?”
对床的神经病似乎没有感觉到鸣瓢无声的拒绝,声音轻缓,“睡不着就不要强睡嘛。”
“……”
明天还要朝九晚五,甚至有可能加班。
和这种睡不着就不睡的神经病相比——
鸣瓢秋人坐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在鸣瓢秋人入睡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姿势,抱着腿,像是高中女学生一样,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青春期的忧伤。
如果他没有高出鸣瓢小半个头的身高,或许违和感不会这么强。
“如果不想明天进井的时候睡着,”鸣瓢秋人的声音有点哑,“躺下,睡觉。”
“不~要~嘛~”
鸣瓢秋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
今天的东条一郎格外的不安分。
“你做了一个……充满绝望的噩梦。”抱着腿的“女高中生”的语气带着点难过,“怎么挣扎也碰不到……椋,是妻子还是女儿?”
“……椋是我的女儿。”
“啊,好可爱。”
东条一郎微微扬起语气,“和妻子好像啊,女儿……和你就完全不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如说,和你这种大叔像才比较糟糕吧?”
“……”
不是特别想回答。
看起来奔三的东条一郎内心里有个女高中生,实际上奔四的鸣瓢秋人内心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酒井户,想要对面那个半夜不睡觉的家伙从阳间搬家。
没有得到回复的东条一郎,同样沉默了一会。
“尘归尘,土归土……”
“女高中生”的声音微微压低。
“该走的,不要留。”
鸣瓢秋人握紧了拳头。
“……哈,你也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吧。”
“诶——”
“我在你的井里看见了摄山恐。”鸣瓢低着头,敏锐地感知到对面微微放轻的呼吸,“你,把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吧?”
“噫呜呜噫,人家不记得啦——”
“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变化。”鸣瓢扯了扯嘴角,“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的杀意中……”
摄山恐的面貌逐渐融化。
作为预备的驾驶员,东条一郎处于观察期。
鸣瓢基本上每天都要去他的井里看一眼。
镜中世界的摄山恐,变成了一个穿着病服,抱着自己的虚影。
面容甚至性别都模糊不清。
只剩下喋喋不休。
“我才没有杀意呢~”对面的女高中生扬起声调,“我啊,谁都不认识,谁都不想杀……”
说起来,女高中生的人格也是今天才出来。
说不定就是来自于摄山恐。
啧。
鸣瓢已经放弃数东条一郎到底有多少人格了,据说试着进入井的四五次,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性格和面容。
仓的上级从“东条一郎”身上看到了合适。
因为进入井后会忘记一切,仅记得要查出真相,一个东条一郎就是一群人,观测得到的信息重复率比鸣瓢低。
……虽然质量相当良莠不齐,据说有一个人格曾经被井中的尸体吓哭过,出了井之后也什么都不记得。
……不如说,不记得才比较好。
“……睡觉。”
“诶?明明是你睡不着吧?大叔——”
……啧!
和神经病住在一起,总会有种自己也在精神出问题的错觉。
“呐,呐,和我聊聊嘛,说是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吗?我怎么感觉才来了两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