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晚酒席上,没有人骂她。四周都是赞美,虽然不乏虚以委蛇,但那是她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的夸奖。
在被要求一桌桌去敬酒的时候,黎珈才突然想起,徐昕瑶也办了场谢师宴。请了所有老师和要好的同学,为了打暑假工赚钱,她没有去。
在仰头喝酒的那个时刻,黎珈突然感到讽刺,像被一艘巨轮拖下水,她却毫无缚鸡之力。原来,她还能被当成炫耀的资本......
酒席结束后,时间很晚,已经没车回泊南,她就回了她爸妈家,只住一晚便走,明天她还要赶早车回泊南,请一天假,她就少了一百块钱。
城中村的老房隔音很差,外面的谈话声频频传入她的耳朵,偏偏她出门时把耳机落在了家里。
也是没想到,摆个酒竟然还能亏?这都是什么穷酸亲戚?你那群朋友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这么寒酸了?当时还好意思怂恿你干这事?
算清楚了吗?真倒贴了一万?
我都算不下三遍了,要是不信你自己来?
不摆了,以后真不摆了。
......
那晚,黎珈听着这些,渐渐入睡。
翌日清早,她便坐上大巴回泊南,手里攥着车票。她不禁暗自喊冤,来回的车费需要她端两天盘子才能赚回来。
浦宁是个大城市,工作兼职的机会多,但她不想待在那。不然,她还得考虑吃住行的问题。于是,她只能在泊南的一家小餐馆洗碗端盘子,因为那里免费提供伙食。
开学前,王沛兰给她转了学费,黎珈果断收下,她暑假只赚了五千,还没赚够学费。
上大学后,她进了勤工俭学中心,没事也找别的兼职,平时吃穿用度也很节俭。九月一开学,她原封不动地给王沛兰转回生活费后,便没再收过她的转账。
她努力想把欠人的钱都还清,生活忙碌却感觉无所事事,每天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连轴转。
大三那会,她的睡眠越来越紊乱,白天困成走肉行尸,不管上什么课,如何强撑最后都能倒头就睡。
但一到晚上,无论她怎么数羊都睡不着。大脑像在放电影一样,不停地播放过去的情节,耳朵里似乎还回响着谩骂与吵闹,眼泪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但就算睡着了,也经常做噩梦惊醒。
黎珈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后,才知道自己生病了。后来,她又去了沈江姑姑开的心理机构,开始接受治疗。刚吃药那会,因为药里含有激素,体质又不适应,她长胖了二十斤。
生活需要钱,看病需要钱,可她只有自己。
她成了一个对金钱与体重锱铢必较的人。
但治疗一段时间后,她的睡眠作息慢慢正常,也学着接受一切。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开始写小说。
没想到后来出版了两本书,便把当年王沛兰给她转的生活费,连带外婆生病的治疗费双倍还给了她。
大学本科,黎珈领了两年奖学金,后来生病严重,状态太差,也完全不能适应工作,所以选择考研,继续留在了星城大学。
接受治疗后,她的生活日渐好转,研二那年便已经彻底痊愈,后来硕士顺利毕业,在星城电视台工作一年后,辞职回了泊南。
回来以后,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至少可以和家人和平共处。所以在王沛兰多次劝说下,她过年回了黎家,但相处仍不自在,便不勉强自己。
她给黎瑜打电话的那晚,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那些刺耳的话:
当时不把她带在身边,还真是对的。不然我们被她克得兴许还没现在过得好.....
她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但还是忍不住难过,所以,她一听到要回黎家,就不受控地做了噩梦。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说着说着,白天轮换了黑夜。天光大亮,好比她的世界,从此碧空如洗。
此时,殷谌许在和他们说什么,她一概不知。但那扇紧闭的门,是他对她的守护。
黎瑜站在她身后,想说点什么,但嘴就跟黏了胶水似的开不了口。
半小时前,他搬出了好几个笑话活跃气氛,平时黎珈早被他逗乐了,但这回她立着不动,也不说话。
上小学后,他才知道有个姐姐,随后住进家里,但没过多久,黎珈就走了。
两年后,从黎珈的大学宴回来,他知道了她的企鹅号,俩人一直没断过联系。他姐有时温柔,但更多时候都很倔。
黎瑜抓痒挠腮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转头便瞥见他姐夫出来了,他大喘一口气,突然感觉轻松:你快去哄哄我姐。
熟悉的温热贴在身后,黎珈转身扑进他怀里,轻嗅他身上的香味。
回家啦!殷谌许轻声笑了,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要吃你煮的面,还要给你涂指甲呢,回去要干的事儿太多,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嗯~黎珈嗫嚅,谢谢你愿意把我拐回家...
我的荣幸。殷谌许不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