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下不了手。”骆河冷哼一声,冲门口的两人吼道,“他不敢动我,把人抬下去!”
白鹿一怔,对方竟如此笃定他虚张声势,“骆先生!”
庞大的焦虑往往会带来两种后果,一种使人直接崩溃,一种激发人求生的全部本能。
所幸白鹿是后者,他飞快后退一步,拉开与身边人的距离。
“好在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骆先生你。”白鹿举起握刀的那一只手,刀尖对准自己的脸,“我虽然不敢伤人,可骆先生觉得,我敢不敢伤我自己呢?”
骆河动作一顿,脸上终于露出破绽。
白鹿将手举高,锋利的刀尖正好指着他漂亮的眼睛,“我的命不值钱,但我这张脸怕是还有点价值吧?”他厉声下来,“如果他们出这门一步,我立刻自戳双目让你们看看我的心究竟软不软!”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骆河当即咆哮出来,“都给我站住!把人放下,给我退回来!”
“……”这一出‘以死相逼’看得矮子一愣一愣,他从没见过骆河为了挽回某个床上的玩物发这么大的火。正在走神,就被白鹿狠狠推了一把,摸走兜里的手机。
白鹿保持着‘随时可以自瞎’的姿势与骆河对峙,盲敲键盘拨通一串号码。
“喂,是陈医生么?我想请你再帮个忙。”不待话对方跟他嬉皮笑脸,白鹿已经一口气报出骆河别墅的地址,沉声道,“两小时之内过来把人接走,否则秦蔚就没命了。”
最后他还心虚地‘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就你一个人来。”
等人的时间总是煎熬。
这种情况下白鹿可以一个姿势坚持几个小时,可骆河却开始沉不住气。他眼睁睁看着白鹿每一次手抖,刀尖就险些擦破皮肤。
“把刀放下。”
“等人走了我自然放下。”
虽然白鹿不清楚自己这一张脸究竟有什么价值,但他意外地确认了,骆河的确是珍视它的。
再一回味梅老板和顾致顺留下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突然开口问他,“谁的左边眼角下面有一颗痣?”
见骆河不自觉地瞠大眼睛仰高下颌,白鹿的口气更强硬一些,“我究竟是谁的代替品?”
第一百零五章 不听话的小狗
白鹿站在窗前,看着陈哲把晕厥的秦蔚拖进车里。
陈医生上车前还特意回头瞭他一眼,像是用眼神问他有没有事?
由于先前紧张过度,衣服湿透了,刘海凌乱贴着额头。他这形象看在陈哲眼里,恐怕就是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
白鹿咬牙又多坚持半个钟头,估算着车子下山出了骆河的控制范围,才吐出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精神刚一放松,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当着在场四人的面,白鹿直接晕倒在地上。
手中没捏住的小刀同时落地,‘哐当’一声,在软实木上砸出一个深坑。
闭眼之前,仿佛依稀听见骆河叫他的名字,不是白鹿,也不是白鹿鸣。
在白鹿心里,有一段记忆十分混乱,乱得难辨真假,尤其是刚知道Abla会把陌生的男孩带回家后。
模糊多年的印象随着男人的自白逐渐浮出水面,翘起冰山一角。
白鹿曾在别墅里见过一张被撕成碎片又完美黏合的相片,上面是两个他从没见过的年轻男人。
其中一个清爽干净,眉角的弧度,下颌的高度,脸与相片的夹角,连同眉眼间的神态都看得出来对方良好的修养。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皮皱褶很深,乍一眼上去,若非一颗留在眼角的泪痣,白鹿都错觉那是最好时候的自己。
另一人头发浓密乌黑,烫成八十年代最潮流的大卷。由于五官深邃,侧脸看着像个混血。尽管变化不小,白鹿还是认出他来——那是年轻时候的骆河。
两人动作亲密,看起来是一对恋人。
可照片背后的字迹已被抹去,徒留几道退墨多年的浅浅划痕。
鬼使神差的,白鹿将相片举起来,透过夹带清风的和煦阳光,勉强可以看清留在时光里的字迹。清风撩起他柔软的额发,白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我与铭铭。’
白鹿一惊,默念一遍,“铭铭。”就像骆河每一回叫他一样,鸣鸣。
他终于想起那个名字的主人。
曾有一个飘雪的午后,他赤裸着站在窗前。由于寒冷,趁骆河小憩的十分钟里,白鹿偷偷给自己裹上一张毯子。醒来的男人揉着眼睛温柔看他,目光深邃,炙热,进而又有些惝恍,悲伤。仿佛透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远处的人。
白鹿分明听见男人叫他,可对方开口却叫错名字。那时他一无所知,如今想来只觉得心慌气短。
骆河的声音喑哑无助,绕着他耳边,忽近忽远却不可忽视,“铭洲,你回来了?”
直到方才听骆河说出‘季铭洲’的瞬间,白鹿才全部地想起来。
是了。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