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润接过婚书看了一眼,顾猎户并非什么文采斐然之人,比武功天下兴许没几人能比得过他,但纸上文章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平,这婚书写得规规矩矩,并没有多么繁复华丽的辞藻,内容都是譬如什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以及“婚约如是,此生不弃,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之类,他目光未作停留地一眼扫过,没看到什么文字陷阱或者模棱两可的话,便执笔书写完毕。
婚书一式两份,男方女方各执一份,所以他签了两遍。
顾采真笑着拿回那两份婚书,看了一眼他签下的名字,笑弯了眼梢,轻轻呼气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吹,然后态度慎重地在一旁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才递还给池润一份,“这份是你的,等下秦早这个证婚人也签了名,婚事便算定下来了。”
池润拿过去后,放在了一旁的枕头旁,“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少女看着手中自己的那份婚书,像是越看越欢喜,“先前只是听秦早叫你名字,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如今可算知道了。”
池润静静看了她一眼,勉强也扯出一个笑容,表面功夫继续做着,拿来旁边的纸张,写道:“顾采真三个字,倒是与我心里猜的一点不差。”
顾采真侧头看着他写的内容,笑着说了一句,“你把我的名字写得很好看。”
池润如今倒不觉得开不了口说话有什么不好了,因为有些腻歪的谎话,要他说出口还是挺难的,写下来反而更容易,“因为,你很好看。”
他心里拎得清楚,现在是他和太子殿下有求于她,自然还是哄着点好。
阿泽常常称赞她,但是池润少有此言,如今看到小世界里的他这般,哪怕明知道他是有所图,顾采真还是高兴地“噗嗤”一声笑了,眨着眼睛看向他,眸子清澈发亮。池润心中却没来由地打起鼓来,在朝堂上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打交道都没得此刻心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真要计较起来,这都不算谎话,只是夹杂了私心但又实至名归的一句称赞罢了。
“我去请秦早进来,还要他这个证婚人签名呢。”少女的口气中透着欢喜,还有几分迫不及待,这种情绪与病榻上的池润无关,但他也勉强露出笑容,表示同意。
顾采真重新戴上面纱走过去打开门,季芹藻正坐在外面的堂室内喝茶,听少女说明了请求,立刻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顾采真刚刚在池润面前差点就完成宽衣解带的动作了,之后由池润替她系好腰带后又忙着与他说话,也没顾上整理仪容,看在温润如玉的男子眼中,便是自己的好友与少女闭门独处了片刻后,对方衣衫就有些不整了,再等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无意落在她的腰间,脚步一顿才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她腰带的扣法变了。
而且这个扣法他认得,民间的人可没这个资格用,更没地方去学。
并且他还知道,这样的结扣,池润会打。
所以,方才在房间里,是池润替少女系上了腰带?
可为什么腰带需要系起来呢?自然只能是因为,它曾经被解开了。
季芹藻看着目光澄澈带着喜悦的少女,转头看向坐在榻上虽然也淡淡笑着,但明显笑意未达眼底的好友,再联想到他之前看到窗上二人亲昵相拥的影子,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虽然武功了得,但因为从小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并不知世事,没弄清楚他们的身份来历,就提出要嫁,池润不是为了帮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把自己推到前面来。
但少女既然也点了头,就等“好事将近”便可,好友为何还要趁着两人独处时这般逾礼?难道,是为了不给少女反悔的机会?毕竟,女子的名声贞洁多么重要,池润大概是在断她的退路,免得她又想起自己这个也看到她脸的人来,临了再突然改变主意。
季芹藻面上带着一贯温和清贵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想着事情。等他看着顾采真双目含笑地将她自己那份婚书先递过来,纤纤素指特意点在证婚人一栏上,请他落款时,他看到了新郎一栏池润所写的名字,目光不禁闪了闪。
池润写的是,迟润。
季芹藻执笔的那只手不由悬空一顿。
顾采真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仰头朝他看过来,“怎么了?”
季芹藻瞥了一眼表情不变看向这边的好友,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心里对顾采真有一丝歉疚,但毕竟能理解池润的心情处境,就连他自己不也用的是化名吗。
他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眸,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在下只是觉得,顾姑娘的字颜筋柳骨,跌宕有致,很是好看。”他这句倒不全是敷衍,顾采真虽然只写了她自己名字的三个字,但的确笔走龙蛇又行云流水,落落大方毫不匠气,有种很特别的剔透,别说京中所谓才女的墨宝,便是比之历代大家之作,都不见得会落下乘。
顾采真笑了,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眨了眨,她没说话,脑中闪过的却是重生后的某一日,他握住她执笔的手,心无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