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过了晚膳, 沈辞柔醒来时还不太清醒。眼睛没睁开, 先闻到温热的甜香,混着一点不明显的桂花味儿。她没忍住,轻轻吸了几下鼻子。
她脸上带着刚醒时的红晕,眼瞳里只露出一线天光, 浓密的睫毛垂着,乍一看简直有点懵懂的味道。脑子没清醒, 身子倒是先动, 整个人东倒西歪地往榻边的小几上凑,还没摸到榻边,脑袋又垂下来, 一头长发像是缎子一样落在榻上。
见她像只小兽一样往吃的方向摸,李时和哭笑不得,伸手轻轻挡住, 在她肩上按了按:“阿柔?”
沈辞柔凭着本能想再挪,但没精神和挡着自己的那只手斗,只往那个方向压, 半个身子都卡在上边, 头却往榻下垂, 柔顺的发丝挨挨蹭蹭地淌在李时和袖子上。
李时和也不恼,顺手拂开那些头发, 耐心地等她醒。
这么卡了一会儿,沈辞柔醒了,涣散的视线一点点聚集到李时和脸上。她盯着面前的郎君看了一会儿, 再低头看看卡着自己的手臂,还有点懵。
再过一会儿,她突然往背后一弹,没摸清刚才怎么回事儿,直觉丢脸:“无忧?唔,刚才怎么……”
“你刚醒,大概是还不太清醒,往小几那边压。”李时和并不在意,“我怕你磕着,就挡了挡。”
沈辞柔眨眨眼睛,她清醒过来就忘了先前为什么靠过去,茫然地扭头去看小几。
小几上放着一碗杏仁酪,料放得够足,熬得也浓,面上点着几粒干桂花,随着微微的热气蒸上来一股甜杏仁的香气,干桂花被润透后也散出桂香。
……哦,找吃的。
沈辞柔捋清楚刚才的事儿,面上腾地一红,扯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李时和面前睡迷糊了不算什么事儿,她早起总是迷迷糊糊,不知道几回把身边的郎君当成软枕。但这回不一样,是让李时和亲眼看见,她还没醒,就凭本能往吃的那边凑。
沈辞柔蓦地想起少时,杨澈循长安城里富家子弟斗鸡走狗的路数,养了只小狗玩儿。那狗后来倒是威风凛凛,猎场上跑出去至少能叼只肥兔子回来,但小时候胖成一团毛绒绒的球,还没醒,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就往放肉的食盆那儿凑,杨澈没少因此被笑话。
沈辞柔越想越悲痛,脸往被子里埋得更深。
李时和大概懂她在躲什么,忍笑把被子扯下来一点,装作无事发生:“杏仁酪冷了腻口,快喝吧。”
他端起碗,试了试碗壁的温度,觉得正好,勺子舀起大半勺时却还是低头,嘴唇在杏仁酪上碰了碰,才递过去:“现在正好。”
沈辞柔下半张脸让被子蒙着,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睫毛眨动时微微颤动,看着真有点像是讨食的小猫。她看了一会儿,慢慢放下被子,把勺子里的杏仁酪含进嘴里。
温度确实正好,略有些烫,但不至于不舒服,咽下去时浓稠又顺滑,甜香从嘴里一直熨烫到胃,空了许久的胃顿时舒服起来。
让人这么喂总有点儿不好意思,沈辞柔想伸手去拿碗,李时和已经舀了下一勺。她没法,只能再低头吃完。
这么一勺接一勺,杏仁酪吃得干干净净,沈辞柔也彻底清醒了,舔去嘴角不慎沾到的一点,笑眯眯的:“谢谢……”
她本来想接着卖乖,想到先前的事,卡了一卡,“阿兄”两个字硬生生吞回去,“……你呀。”
本来兴起这么叫几声,纯粹是闹着玩,李时和却卡着这个点乱来。她不叫,李时和慢慢地磨,逼着她带着哭腔叫出来;真的按他的意思,他又更狠。到最后沈辞柔呜呜咽咽,又被困着,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连指甲都修得紧贴指尖,想挠他都不痛不痒。
想到这个她又有点羞,看了李时和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我睡了多久?”
“戌时了。”一开始他也羞,但成婚这么久,再不要脸的事儿也做了,李时和安然自若,摸摸沈辞柔的脸,“再添些吃的?”
刚睡醒其实吃不下多少东西,杏仁酪又是加糯米粉同熬的,这么一碗下去,其实也差不多,沈辞柔摇摇头:“我吃饱了。”
李时和含笑点头,放下碗,伸手去揽沈辞柔的肩。
手刚碰到,还没怎么用力,沈辞柔就觉得不对。先前翻来覆去,用的就是背上的力,从腰到肩都没放过,这会儿还有点不舒服,一碰更酸。她皱了皱眉:“……先别……”
这声甜而腻,带着点榻上才有的颤音,李时和听得指尖一僵,缓了缓才温声问她:“不舒服?”
“……有点酸。”沈辞柔按了一下,按下去时一阵酸劲儿,酸得她眉眼都皱起来,“唔,没事,睡一觉就行了。最近都没怎么动,看来还是得多练练。”
她说的“练练”肯定是别的意思,李时和轻咳一声,把不该有的心思踩下去,顺着她说:“今年秋狝,一同去?”
玩得好的那群朋友里没有不爱狩猎的,沈辞柔当然也这样,一听秋狝就兴奋起来:“好啊!今年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