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你是她什么人,直系亲属?”
“不是……”
秦雪色一身黑裙,站在骨灰领取处递给工作人员一张纸证明身份,“我是她的委托人。”
确认无误后,身边律师拿出信函,简单念了一段话——
“孔翎小姐已在生前将一半财产捐献给香云慈善机构,剩下一半,留下遗嘱,全权归秦雪色小姐所有,您拥有孔翎小姐的二分之一财产所有权,及她的后事处理权。”
秦雪色面色平静地听着自己凭空多了笔巨款,和孔翎“后事”这样的字眼,没有丝毫动摇。
直到她怀中接过孔翎的骨灰,听见律师最后说,“孔翎小姐曾留下遗言,说希望您将她的骨灰撒在山海之中——她不愿埋于地下。”
秦雪色依旧静静点头,“好。”
律师最后抽出一张纸,“这是她给您的最后一封信,托我转交。”
秦雪色手指颤了颤,然后很快地抬手接过那封信,道了谢,直接抱着骨灰转身上车。
关上车门,她将孔翎的骨灰放在副驾驶上,看了一会儿,才极缓慢地打开了那封信。
只言片语,一生磨人又自以为是地骄矜,是她的风格——
“雪色:
想起很多年前,我送别故去的亲人时,哭到不能自已。
其实没什么好哭的,来世做江海里的一滴水,高山上的一颗石,都好过为人千万倍。
已故者没有什么值得痛哭的,值得痛哭的是生者,哭理想与现实,哭痛爱与恨悔,哭不能死。
原谅我,还有。
这一生,多亏有你。”
狭小密闭的车厢内终于爆发撕心裂肺的痛哭。
来往行人只见她伏在方向盘上的颤抖双肩,那声音,却被隔音极佳的玻璃尽数遮挡掉了。
一丝也不会传入旁人耳里。
***
一年后。
B市。
墓前打扫的妇人看着前来送花的另一位阿姨疑惑,“你也是詹先生叫来打扫的吗?詹先生嘱咐过我,说他生意忙抽不开身的时候会让我来换束鲜花,今天也给你打电话了?”
另一个阿姨操着口南方口音,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詹先生?不是哦……我是这里的员工,这处墓听说是一位非常有来头的大人物买下的,领导特地吩咐我要经常打扫查看。”
“大人物?啥大人物?”
阿姨脸上露出了八卦又惋惜的神色,“好像是姓解,具体是谁那我这小百姓就不知道了哦……不过确实是来头不小,背景数一数二的那种!”
另一个还是不明白,“我听说这里埋着的死者骨灰不是撒了吗?为啥还要买墓啊?”
阿姨谨慎看了眼墓碑上年轻漂亮的女子照片,怀着议论死者的罪过心情把送完花的另一位拉yuan了,边走边说,“啊哟……听说是这位大人物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这墓的主人了,怕她万一什么时候想回来无处可依,就买了个空的墓地……里面埋着一样她生前的物件,算是怀念吧。”
妇人们的身影消失在墓园树林的尽头,一辆黑色的车从墓园入口悄无声息地驶入,熄火后,静默了两秒,车门被打开。
来人一身黑色风衣,捧着一束花和一个盒子缓缓走近。
他立在此处,静静看了一会儿她的照片。
黑白色也掩不住女人眼中的明yan,顾盼生姿,她永yuan都是这么美。
她永yuan都能这么美了。
蒋嘉俞忽然轻笑一声,缓缓将怀里的花放在墓前,百日菊和其他两束一齐,在秋日里热烈盛放。
躬身的时候,他默念了一句百日菊的花语——
永失我爱。
然后,他的手珍重地,将那个盒子打开,轻轻放在了她的碑前。
一颗水晶的心,里面包裹着被漂亮羽毛穿心的一条鱼,是他送给她,又被她退回的23岁生日礼物。
他做完这一切,站在原地,才真正如释重负。
像个老友一样对她打招呼,轻声调侃道,“美丽对你来说是个包袱,最后那段……你觉得你不够美的日子,我们谁都没能亲眼见到,你是不是才觉得安心?”
他眼神温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只是继续道,“你明知道的,爱一个人,无论她生、老、病、死,美丽或者丑陋,爱就是爱,爱是不会变的。”
他喟叹,无奈地埋怨,“你啊……总是太执着完美。”
说完又要自嘲,“不过也对,不然,我怎么会爱上你呢。”
“孔翎。”
他叫她的名字,唇齿间依恋地唤。
他贪恋这种感觉,他许久不能这样唤这个名字了。
蒋嘉俞视线留在那颗心上,爱和恨都消散在风里,他终于懂了她,或许再来一次,他已经成长到足够能让她爱上他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