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我们都老了。”老黎端详眼前果然是当年那个少年,只是皱纹满面,蓬乱头发和胡茬使得看起来更苍老,他暗自喟叹拉着水生走回黎珠身边,说道:“你看,爱娃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名字也改了,现在叫珠珠……”
水生似乎有点不高兴,忽然又把黎珠抱住头靠在她胸前,嘀咕道:“姐姐老婆才没有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哎…你你……”
韩喵喵见水生故技重施,气呼呼的打算动手,却被黎珠制止,顺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显然她听出老黎和他以及自己之间有某种故事,而且水生的言行举止已经说明他有智力问题,只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并无恶意,被他抱没有受辱感,相反觉得能给他慰藉有种源自母爱的荣幸。
从老黎的赞许眼神中,黎珠知道自己没会错意,他在默示自己将错就错,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水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当成那个叫爱娃的女人,智力有缺陷的人不会凭空想象,一定因为至少有记忆犹深的相似之处,比如最显而易见又合情合理的就是外貌,于是她冲老黎微微一笑,说道:“阿党,你欠我一个故事。”
水生忽然抬头喜道:“阿党哥要讲故事吗,快讲,又从外面带了什么新鲜事?”
“以后慢慢讲。”老黎说道:“水生,你先说说你从哪里来?我听说三十多年前村口山体滑坡,你和你爹妈一起都被埋里面,怎么你没事,他们也活着吗?”
“我爹我妈都死了,我住福利院,你和姐姐老婆都答应过,会在中秋节来看我,所以每年中秋节我都偷偷跑这里来等,谁也不告诉……”水生说着忽然一怔,在老黎和黎珠脸上来回打量,迟疑道:“阿党哥,有三十年了吗?为什么你变成老头了,姐姐老婆没有变成老太太?”
三十年来他每个中秋节都来等候,只因为当年自己那个未能实现的承诺,老黎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不禁老泪暗垂,抹了一下眼角,哽咽道:“对不起,水生…以后我慢慢给你讲,对了,你从福利院出来怎么会有船呢,来,我们把它拖近点,别被荡跑了,我们不小心摔下来,还要靠它离开这里呢。”
“哦…我栓得可牢了,荡不走…”水生虽然自信满满,但见老黎已经迈步,于是恋恋不舍离开黎珠怀抱,边走边解释,原来这小舢板是当年从废弃出海口找到唯一完好的一条,为了长期使用而藏在离旧村不远的一处隐蔽地方,每年用过之后都会进行简单保养,所以竟能保存至今。
虽然水生智力如同六岁小孩,但出身渔民世家,对于赖以为生的活计耳濡目染烂熟于心,他把守候爱娃当成了此生唯一的目标,能坚持三十年如一日足见恒心,自然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交通工具,对于一个智障人士而言生存都是问题,能做到如此来去自如实属难上加难。
老黎再次暗自感慨,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水生,有手机吗?”
可惜水生的答案令人失望,他在福利院的确有用手机玩游戏听歌什么的,但每次偷跑出来为了防止被人找到,干脆没带在身上,他智力发育严重滞后,但相对来讲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傻子。
要知道只有趁涨潮时才能利用船只顺利到达崖底,水生能够多年来例行到来且风雨无阻次次平安,需要对附近海域情况相当熟悉并有充足的准备,自小与海洋打交道的人懂得未雨绸缪趋吉避凶,大概是他能平安活到如今的主要原因。
出于万全考虑,老黎把船索重新系牢,只待傍晚涨潮后海平面升高就可以出行,最近的登陆点也就是水生当年生活如今已荒弃的渔村入海口,不过看着这小小的舢板老黎又犯愁,本来为临时之用设计依靠人力划桨短途接驳,顶多勉强能承载三个成年人。
但无论如何总比原计划的做个简易木筏安全系数高了许多,老黎决定先带韩喵喵上岸再回头来接黎珠和水生,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因为来去一趟大约两小时,如果先留韩喵喵这个未成年人和有智力障碍的水生一起呆在无人之境,恐怕会有不可预料的未知风险难以把握。
现在淡水充足又脱困在即,之前的不快不安无形中一扫而空,大家情绪都不错,韩喵喵生性好玩,初识对水生的敌意,也因为了解他的情况之后消散,跟他玩得不亦乐乎,当然多以捉弄为主,趁他们一老一少俩小孩在海滩上摸螃蟹贝壳的工夫,老黎向黎珠讲述了渊源始末。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简单概括为黎珠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也就是爱娃,当年她的确是水生的老婆,自幼被他父母收养作为童养媳,没成婚之前以姐弟相称,而当时以知青身份下乡的老黎横刀夺爱,拐跑爱娃并生下了黎珠,但爱娃因此难产而死,这件事水生一家人都不知情。
由于黎珠相貌和生母爱娃九成相似,这才导致原本智力障碍的水生认错,老黎摇头叹息,惭愧道:“你以为的妈妈其实是你后妈,她通情达理对你视为己出,我们一直隐瞒真相,不让你有心理负担,可重新见到水生我觉得内疚,所以才让你冒充你亲妈,满足他的梦想…爸是个自私小人…”
老黎目光投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