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和应云潜目送着应父气势汹汹地提着鸡毛掸子走上二楼,走进书房,又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之后过了足足五秒钟,樱桃才低声说: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回到应家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应父是机关要员,总在各地出差,她与这位缺席了她生命十六年的父亲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接触。恒温空调将屋内吹得暖意融融,樱桃解下身上的风衣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十分没有主意地盯着应云潜看。
应云潜也正解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好,他想了想,把领带也一并拆下了,才说:你别看我,我一想到老头子要揍我,还是要当着你的面揍我,我真的很尴尬。
听见二哥这样说了,樱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应父拎着那根鸡毛掸子,果然是要揍人。她的脸色跟着变了几变,右手不自觉地拽住了应云潜的衣角:
那他打人疼吗?
应云潜:你紧张什么,他又不能打你。他宽慰樱桃,你机灵一点,他说什么你都别认不就完事了。甩锅你还不会吗?
樱桃说:可是事情是咱们两个一起干的,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挨打,那多不公平啊。
应云潜说:那同样都是挨揍,我皮糙肉厚的,挨完揍立刻就活蹦乱跳了,你这么细皮嫩肉,一片草叶子就能给手上划破皮,挨了打还不得几天下不了床,这不是更不公平吗?
樱桃瞪圆眼睛:你咒谁几天下不了床呢。
应云潜一下子笑出声来:我给你树立一下对在咱们家里挨揍这件事的正确印象,真没你想象得那么容易。老爸这个人规矩很多,尤其喜欢听人报数,报不对就从头再来,但是他打人的时候又很喜欢和你有语言交流,一交流这个数就非常难数。我不是非要在你面前逞英雄,实在是你跟着多遭一趟罪没有必要而且今天这事的确是我把你拉下水的,你这不是属于飞来横祸吗。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便不打算再耽搁下去,冲着樱桃一招手:
走,咱们先上楼吧,总在这杵着也不是个事。
樱桃的右手还扯着应云潜的衬衫底部,见状便跟着他走上楼梯。樱桃的卧室就在楼上,平时也没少走这个楼梯,今天她才觉得这楼梯实在是又短又矮,竟然没走几步就到了二楼。她觑一眼紧闭着的书房门,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低声道:
其实体罚是不对的。
应云潜看出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会进屋了你就说都是二哥让你这么做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甩锅,不能认错。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你就哭,怎么可怜怎么哭,我看你今天演技也不错,一会不能懈怠,要拿出能获封影后的演技来,知道吗?叮嘱完这一串,他才伸手叩了叩门。
樱桃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一时间竟然觉得这场面变得好笑起来。她回到应家的时间不久,对应父的印象也只有严肃和不怒自威,怎么也想不到应云潜接下来明明是要去接受来自应父的家法,却居然表现得很轻松。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应云潜的这种轻松不是因为应父的责打不痛不痒,而是因为他从心底深处十分信赖应父,也丝毫不担心这样的责罚会疏远他们父子的关系。
真奇怪啊。樱桃想,他们甚至不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居然还能在有体罚规则的存在下不生出隔阂。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有些飘远了:那么我呢?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陌生人与我的关系,又该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呢?
应家的规矩里会有不打女孩子这一条么?很难讲。
虽然应云潜让她记得甩锅,但樱桃不知怎的有种奇怪的预感,一会的这顿打,她可能是逃不掉的。她虽然不了解应父,但是她了解自己对于不含恶意的疼痛,她其实是不排斥的,甚至还会有种近乎执着的渴望。被责打,从而导致被安抚,这两件看似没有关系却被牢牢联系在一起的事件,能让她体会到一种难得的、令人沉醉的安全感:被重视、被包容、被在乎。尤其是,这种疼痛的施加者,是在她生命里缺位了十六年的、她实际上并不讨厌,但是却很难找出合适的相处方法的父亲,樱桃不得不承认,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惩罚,内心深处有种难言的忐忑,而这种忐忑,又似乎很难直接用恐惧来定义。
但是应父是这样的人么?他能察觉得出她藏在心底的需求是什么吗?又或者他可能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古董,仿佛古代学堂里的老先生再世,狠狠打完人的手板之后还要逼着人给孔子像磕头也说不定。
樱桃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放弃心里这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正是这时,书房内传来应父听不出语气的声音:
进来。
樱桃缓缓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应云潜一眼。后者投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推开房门,当先走了进去。
这是樱桃第一次进入应家的书房。她一跟着应云潜进到屋内,就立刻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先放下心来:至少这房间里面是没有孔子像的。
应家的书房很大,宽大的红木书桌朝南摆放,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