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不在意地直接低头抹掉手背连带到半条小臂的血,意味深长瞧她一眼:“我反正年龄已经很大了。”
梅花阑:“……”
“找我年纪这么大的,委屈你了吧?”庄清流三两下把话题拐了个奇天大弯儿,眼尾一勾,“委屈了没有?”
“……”梅畔畔大概是被她的不知死活还外加吊儿郎当真的气没了,于是前所未有地冒出了一句,“你是不想好好过了吧?”
庄清流看着她明明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和侧脸,眼睛忽然弯弯地笑眯起来,低头道:“怎么会,还想跟你在一起过好多年。”
梅花阑抬头看了看她。
庄清流忽然往前稍微凑近,蜻蜓沾水似的在她唇上啵得亲了一下。
“……”梅畔畔大概是不知道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啵”作何反应,于是睫毛轻轻动了动后,悄然一阖,给庄清流手臂上缠着绷带问,“方才是激怒它们什么了?”
“没激怒什么。”庄清流目光落在数十丈之外,道,“死得冤屈的鬼魂,会本能的想杀人。”
她话落,冲正前方认真问道:“前辈可是还存有灵智一二,能否说话?”
她一开口,远处上下舞动的藤影就忽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做了一个类似于人侧耳倾听了动作,片刻后,藤影轻轻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昭示着没有攻击性的嫩绿藤蔓从土里冒了出来,接着蜿蜿蜒蜒地游过来,从下至上地缠上了稍前一步的梅花阑的手腕。
梅花阑一直注意着这根柔软藤条的动作,半晌并没有动。
庄清流却忽地一下拉了个驴脸,手甩起就把这绿油油的东西直接拨飞了,气急败坏道:“说话就说话,还动手动脚地缠她是几个意思?面斥不雅!”
梅花阑:“……”
藤条:“……”很快无声收了回去,又隐没到土里不见了。
这种藤条不是生灵,只是亡灵生前习惯的幻形。短短片刻,庄清流虽然没想明白它这是什么意思,在试探什么,但还是自我感觉保持了晚辈应有的素质,于是继续用客气优雅的腔调道:“不知道方才是哪位前辈,不好意思,她是已经嫁了人的,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然而“前辈”再没有理她,但也没有再出手攻击,好似一时安静地重新沉到了地底。
“……”
梅花阑转头看了身边的人半会儿。
庄清流心累地抹了下嘴,又在胸前划了个幸运十字架,才迎着目光问:“怎么了?”
“有什么跟你说?我是嫁了人的——”梅花阑目光微妙地在她脸上转了两下,问,“你没有嫁人吗?”
“……”庄清流瞧瞧她,忽然伸手一拽,“好了!别心里悄悄笑了,酒窝都露出来了……你才是不想好好过了!”
梅花阑大概是心情无声好了起来,于是没跟她多计较,只是被拽着走了一段儿后,问:“为什么来这儿?”
庄清流:“按道理,这里就是以前放祭坛的地方。”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按照风俗,无论离开多远,因何故去,岛屿和全族之主,死后都是要埋在岛中央的土地下,永生永世守护这里的。
梅花阑闻言,了然地垂眼往脚底看了看——所以这里的地底下,按道理有一个墓?
庄清流在宽阔的土地上面沿着来回走了几遍,停在了一片十分平常的黑灰之上,低头冲地面轻轻道了声:“得罪了。”
话落,忽然抽出逐灵,长刀旋着划了一整圈,地面很快就如同豆腐一般被她切出了一个圆洞,露出平平无奇的墓穴来。
墓穴也非常简陋寻常,甚至连地宫都算不上,就是一些稍微有钱的人,会在地下象征性地给自己盖一间房子,用来放棺椁那种,所以连多余的墓道都没有,直接就是一间墓室映入眼帘,埋得也并不深。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墓室里面好像也被火烧过了,至少被烟涌入炝过了,黑漆漆一片。
梅花阑稍微等了片刻后,揽庄清流轻轻一纵,从边缘跳了下去。
庄清流没有叨扰亡者安息,而是转头在几乎有些逼仄的墓室四墙看了看后,忽然若有所感地用手抹开了青石壁上焦黑的灰渍,一些并不算密集的流畅线条很快逐渐地露了出来。
墓里会有壁画这种东西并不意外,所以梅花阑没有说话,只是很快撕了片袖摆下来,将四面石壁上的黑灰都大致擦掉了,因为墓室实在太小,所以擦得很快。
直至所有的墙面都显露出来,两人才连在一起地来回巡梭了一遍——四面墙中,一面墙是整座岛的全貌和生机勃勃的样子,一面墙是十分简单的文字墓志,墓志旁边的墙是以祭坛为背景的类似于一张大合照之类的人物浮雕,最后一面墙,则绘着一个十分陌生而不明的大泽。
前三幅梅花阑一眼缓慢地看过,大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目光在最后一幅多落了一会儿,又转向旁边。
无论是最后一幅的大泽画面,还是前面一幅用来记载墓志的特殊文字,她都未曾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