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感叹道:“那她和她的商队还挺深藏不露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救的我吗?”
阿尔丁等着他说下去。
“他们把那伙山匪杀了。只花了很短的时间。而且山匪人数多,他们人少。”
没等阿尔丁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冬蓟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就更惊讶了。他们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人,却全都被死灵师绑走了。按说,抓他们时一定发生过很惨烈的战斗,但我听说这次绑架过程并没有产生伤亡。你看,这就像是……”
就像是他们根本没有反抗过。
阿尔丁望向冬蓟,二人四目相对。他听懂了,冬蓟就不用把话说完了。
阿尔丁看了看周围,把冬蓟拉进了最近的一扇门。哈默村的普通居民已经全都迁走了,现在村里有不少空屋。
冬蓟没有反对,跟着他进了门。
关上门之后,还没等阿尔丁说什么,冬蓟先开口:“阿尔丁,你想救卡奈,我也想。我只专注于卡奈身上的法术,除此外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其他事情,我们利益一致。我不是你的敌人。”
阿尔丁栓上门,慢慢回头,然后靠在门板上。“你对我说这些话,究竟是想谈什么?”他问。
“在我所知道的情况里,到底有多少是假的?”冬蓟说,“不,或许不能说是‘假’,应该说——有多少是明明牵扯到了我,却不让我知道的?”
阿尔丁说:“刚才你也说了,我们利益一致。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欺骗和隐瞒不完全一样,”冬蓟说,“我就直说了。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费西西特向白昼神殿求援,还把处刑队找来……这应该是商会的主意吧?”
阿尔丁稍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找回了平时的一贯表情。
他说:“商会没有这样的大权,只靠我一个人也影响不了城邦议会。”
冬蓟说:“当然不是靠你一个人。还有格罗拉,格罗拉是商会掌事,是你的下属,同时又是议会成员,还有那位费达掌事,虽然他去世了,但他肯定留下了不少人脉,这里有很多人和你、和格罗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当然不知道你们是具体怎么操作的,只知道结果,结果就是你们搞来了处刑队,开始剿杀森林里的死灵师。这是为什么呢?”
阿尔丁面带担忧之色,稍稍走近冬蓟。从前他们或许会更亲密,他会把冬蓟揽到怀里以示安抚,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这样的关系了。
他只是按了按冬蓟的肩吗,就像安抚其他朋友那样。
“冬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阿尔丁担忧地望着半精灵,“过去我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对你来说,或许我并不值得信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你好像很焦虑,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好吗?”
冬蓟泄气地摇了摇头:“不要这样。阿尔丁,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正常一点。”
阿尔丁问:“什么叫‘正常一点’?”
冬蓟说:“一直以来,只要是我问你什么事情,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欺骗我,瞒着我。有的时候姑且算是善意的安抚,也有时候是改变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总之就是不和我正面沟通。如果你面前的人是卡奈,是格罗拉,你也会这样吗?应该不会吧?”
阿尔丁收回手,抱臂而立,静静地打量着冬蓟。
好一会儿之后,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但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是在轻视你。”
“我当然明白,”冬蓟说,“因为其实我也经常这么做。”
“你也经常?”
“我也经常这样对别人,”冬蓟苦笑,不禁回忆起很多旧事,“最明显的就是……比如对莱恩。回想起来,我几乎什么都不和他好好说。一旦他对某件事有疑问,我就尽快安抚他,让他不用继续思考下去。一旦我们的观念有冲突,他想做什么事而我不想,我就开始骗他,把真话假话搀在一起去诱导他,我不让他做成任何事,总是要按照我的判断去做最后决定……”
冬蓟摇了摇头,用手托着额角。
“这一年里,我想过很多。想通了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你也经常这么对我。”
这样的相处也很好,很平和。只要能抚平所有的细小裂隙,生活就完好如初。
然后……就这样持续下去,要不了太久,小裂隙就会变成天堑般的断崖。用笑意抹不掉,用体温熨不平,除了任其发展恶化,别无他法。
阿尔丁琢磨着冬蓟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并不是在笑话冬蓟,而是感叹冬蓟的判断确实敏锐精准。
冬蓟说得对。当他问冬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不是真认为出了事,而是想引导冬蓟再多说点话,好猜出冬蓟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想听到什么样事实——以便依此思路,找到适合的谎话。就像从前一样。
冬蓟回望着阿尔丁,等着他认真回答。
阿尔丁说:“你猜得没错。找来处刑队确实是商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