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到你,是一个地球半径的距离。
八田从毯子垫子杯子堆里悠悠转醒时,草剃刚做好丰盛的午饭。他被香味吵醒,开始蠕动着,爬出被窝下楼吃饭。
疲劳还没彻底消退,长期行走和高度警惕带来的困倦还侵占着他的脑子,让他变得有些钝。如果不是胃在咆哮,估计还能再睡十二小时。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中午,酒吧里人不多。安娜坐在桌边舀自己碗里的汤,见八田下来,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草剃走过来,把盘子一一端上桌子,顺便揉揉睡得更卷了的棕红色脑袋。“好好吃,吃完接着睡。”他嘱咐。
“不睡了,”八田拿起筷子说了句我开动了,“我下午还有事。”
“要忙什么?”
“嗯……有些想调查的事。”故作神秘的表情。
草剃看起来很有兴趣。
“小八田也有要调查的事?是什么,新的游戏偷跑日期吗?”
“不是啦!只是想去查一些关于那个谁的事情……”
“那个谁?”
“……就是那个谁呀!!”
用力把碟子一捧,八田开始大口大口消灭他的份。安娜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凝视这个面色红润的突击小队长,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哦,那家伙吗。”草剃笑笑,把饮料杯放在八田手边,“你们在底下怎么了?”
“没怎么,就……吵了一架。”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啊!不要再问了!”
“听说叛逆期的小孩都会隐瞒很多事。”
“谁是小孩!反、反正就是被他说讨厌了而已。”
说完这句八田死活不再应声,他很快把午饭扒完,高呼一声我吃饱了,老老实实收拾餐具,而后一抹嘴抄起滑板跑出了门。
安娜靠在椅背上,愣愣看着那个急不可待的背影。
好像在哪里见过,白发的小女巫说。草剃闻言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只是去找东西了,”他友好地解释,“三年前弄丢的东西,只有本人知道在哪里。”
三年。
八田绕过街口的音像店,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行字。
所以“三年”到底是什么概念呢,365x3那么简单吗?
对我来说也许是吧。但对猴子那种想很多的家伙来说就未必了。现在想想,那家伙总是把许多事闷在肚子里,好的坏的,统统闷成一锅炖烂的粥,拿筷子都撩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所以他看到的世界,其实比我广得多吧。
尽管走得很快,八田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只是本能地出去绕绕,试图从空气中找到自己被讨厌的理由和答案。明知道不可能,依然无法控制出来透气的举动。他猜他一定是在坑里闷得太久,又跟臭猴子贴得太近,吸收太多忧郁气味,才会变得奇怪。
一种无法描摹的酥痒感在胸腔里抓挠,像用羽毛末端轻轻挑动心脏边最粗的血管。痛、痒、不知缘由的心悸,一切都如影随形。
无法停止这种奇怪的感觉。猴子一定在他体内放了个奇怪的开关,一碰就疼。
修长的细白手指、低垂的细长眉眼、高热急促的呼吸、剧烈无比的心跳……全是开关魔咒,在八田狭小的胸腔里萦绕不去。
他想大声吼叫,把那根卡在喉咙里的羽毛咳出来,阻止它继续骚挠自己脆弱不堪的心脏;想杀死开关,将它连根拔起,这样自己就不会再感到丝毫疼痛和不安。他甚至不敢去想开关开启后的自己会是怎样——怎样不快乐,怎样不耐烦,怎样如痴如醉地想念伏见拥抱他时独有的角度和温度。
好想逃走啊。
其实针锋相对和你追我逃都是为了掩饰胆怯,我一直害怕和他见面。总有东西在那里,卡在彼此面前,让我觉得不自在。
其实不是真心想要打他的,虽然每次都这么做。
其实不是真的像我说的那样,跟他呼吸一样的空气就会死。
其实没有忘记以前他做过的坏事。
其实也没有忘记以前他做过的好事。
其实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多快乐,每天都可以大声呼唤“我回来了”,明明是一起进门的,旁边的家伙却总是回答“你回来了”。
其实,现在是挺讨厌他的,但却不知为什么,很难再极端下去。
胡思乱想着,八田不自觉停在一栋公寓前。抬头看去,五楼往右数第三个阳台,以前他和伏见就住在那里,挤一张床,抢同一条被子,用同一支牙刷。
应该已经被别的人租走了吧,这间屋子。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知道。
鬼使神差地,他说服自己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拐进走廊。成列成列的信箱就在那,整整齐齐码了一墙,而他只是想看一看。
编号503的邮箱还在老地方,比八田稍高一些。这不奇怪,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