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忠勇侯竭力抗敌,此前有几次小胜,他大概是唯一能够抵抗大梁的人,可这样一个能救南楚于危亡之中的人临时被换掉,朝廷派了另一个名声显赫深得圣心能力下乘的人去做主帅,生生逼的忠勇侯才略施展不出来,只能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被攻陷。
现在陆缈非常可以理解陆襄的心情了,这样的朝廷让人还怎么去信任去抱有希望。
在大梁攻陷南楚大半城池之后,这个自视甚高目无一切的王朝开始慌乱了。
一个已经被腐蚀了十数年的王朝,临危前的醒悟还有用吗?
当然没用,曾经的济济人才被朝廷弃如敝履,曾经的忠臣廉臣不同流合污被陷害致死,曾经南楚拥有的一切救国稻草被它亲自割除了。
无数权贵开始慌神,上蹿下跳,连带着赵明礼都有些焦头烂额,顾不上朱颜辞镜楼这边了。
朱颜辞镜楼的生意肉眼可见的变差,不过肯定还是比其他地方好的。
国朝将亡的气息笼罩着这座曾经繁华无双的楼宇,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宁。
有一日慎娘发了火,将一个湘竹馆的娘子责骂了许久。
起因便是那位娘子已经开始伤春悲秋,哭啼不止,叫嚷着赶紧收拾东西逃跑。
这还没有打到明徽城呢,就有人想跑了。
陆缈听闻之后,心中一片怆然,南楚有今日,很可悲却又很可恨。
从她小的时候就那般腐败了,无数百姓流离,贩卖人口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过了这么多年它还是老样子。
她后来陪着南嘉说了会话,南嘉的话语中毫不掩饰对于大梁官兵的憎恨,她的父母便是死在大梁官兵手上,她憎恨一切和大梁有关的东西。
南嘉的气色比陆缈还要不好,她们都是心中郁结,南嘉比陆缈早了很多。陆缈知道的,自从锦颀走后,南嘉一直都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或者睡梦中哭泣不止。
她今年才二十七岁,都已经有了许多白发,陆缈应她要求替她拔掉,只两根后南嘉便制止了她,神色涩然。
“算了,没什么好拔的了,我也确实是老了,看当下这样子,我迟早要走出外人的视野的。”
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老。
陆缈眼眶有些发酸,她认识的南嘉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应该是蔑视众生姿态凌厉的,永远有活力,可以和甘棠对骂半个时辰,可以无所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喜欢谁就对谁好,讨厌谁就使劲的欺负,活的自在而通透,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心老了,是一颗枯萎到不剩下任何树叶,只有零落枝桠的古树。
和她一样老去的还有慎娘。
最开始陆缈见她的时候,她雍容华贵,气质隽永,可现在呢,她看账本的时候需要离的很远借着白日的光亮才能看到,面对赵明礼的时候不再那么从容优雅了。
她的眼角攀上了细纹,皮肤变的松弛,哪怕存有昔日荣华也不复容色倾城了,美人迟暮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慎娘最近很忙,她在想若是有一日南楚真的被攻陷,这些孩子们该怎么办。
如果她们去了其他的地方,那里的人会不会对她们不好,她们是不是还能尽可能的保留一分纯真,不受罪不被欺凌。
这年岁大了,心肠变的格外柔软,慎娘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对那些孩子太过严厉,也后悔没有保护好锦颀维桢,所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想帮帮剩下的这些孩子。
她叫了陆缈过去,把所有人的卖身契都翻了出来。
那陈旧的一沓沓契书被慎娘用小匣子锁了起来,陆缈一张一张的翻,把所有人的来处都记了下来。
她那张和舒窈是在一起的。
陆缈轻轻拿起那两张纸,不经意想起从前的事。
那年还小的时候都是阿回带着她玩,阿回从小就好看,那些孩子们围着她转,又听了家里人的话,不跟陆缈一起玩,阿回总是很生气,骂了他们以后他们会不情不愿的和陆缈一起玩。
虽然陆缈并不喜欢和那么小的孩子一起玩,但是还是很感谢阿回让她不再被冷漠对待。
那些孩子也没有什么坏心眼的,虽然在背后偷偷议论过陆缈还有她们家,但是如果有哪家的大人敢欺负陆缈,他们才不管年纪,上去就拿石头砸人。
他们一直把陆缈当作朋友,他们可以不理会,不跟她玩,也不代表别人可以欺负。
陆缈眼前闪过她和阿回离开山村时那群孩子的眼神。
茫然无措,懵懂迷惑,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会不会记得她和阿回,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怎么如今越来越多愁善感了?陆缈偷偷的擦擦眼泪,继续誊抄着东西。
办完之后她才问慎娘这是要做什么。
“我怕终有一日南楚会亡,朱颜辞镜楼会倒,提前给你们这些孩子留条后路,将来你们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苦。”
慎娘这几日把自己的家当清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