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个孩子。

    苏江锦终于理解他入职第一天接手506号病房病人这件事被院长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时，和他同个办公室里的小伙伴为什么会用那种怜悯夹杂着痛心的目光一路为他送行了——在看完洛清河近一年来的病历报告后。

    因为他此刻也产生了和那些人相差无几的想法。

    学医救不了洛清河。

    苏江锦想。

    甚至他都没敢睁着眼看完洛清河住院十来年的所有病历本，只用量子速读草草瞄了一通。

    这倒不是因为小苏对工作不认真，是他在办手续的时候被院长交代了，他过去其实就是当个花瓶看着好看的，人506号房病人有自己的治疗团队，这次指定他也不是有工作要交接，纯属是洛清河砸的钱多，所以给苏江锦空降了个好听的心理咨询师名头。

    苏江锦就是过去公费聊天的。

    这个先不提，小苏在对方档案里看见洛清河那孩子的故事还挺传奇的…咳，啊，这不是说对方很励志身残志坚还是如何，是指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无药可救，却依然数十年如一日地驻扎在病房里，连这家医院都可以说是那孩子一口奶起来的。

    洛清河活成了医院里所有人眼中的传说——那种可以止小儿夜啼、一般用来吓唬晚上喜欢乱跑的病人的。

    就蛮离谱。

    苏江锦其实设想过，等阅读完自己手头上现有关于对方的全部资料后，两人再见面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这不是他马上就要如历史长河中那些嫁出去的人儿泼出去的水似的，被院长“嫁”给洛清河了嘛。

    苏江锦其实也在迟来良心发现的院长和因为工作调动被火速调走的前辈各种明里暗里示意下后知后觉懂了，其实他这个小实习生之所以能提前步入社畜生活，不是因为正常的工作调配，是对方，也就是洛清河本人点名要他接手自己——而理由八成就是那天两人一窗之隔的缘分。

    同样，小苏也莫名敏锐察觉出自家前辈被调走这件事估计也是对方的手笔。

    这和他对洛清河的浅度心理侧写相符。

    人先天性会对于除自己之外的生物有着偏见，而很多人其实对于自己的定义根据本人的性格也不一定正确……

    咳，扯了这么远，苏江锦还是想说。

    他其实不愿意相信那些冰冷的、饱含着恶意的文字，是在形容那天他在病房内见到的男孩。

    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还得他自己来判断。

    苏江锦一向是会得偿所愿的。

    洛清河大约会是一个很麻烦、很难搞的存在。

    而对方对自己的执着程度已远超出苏江锦的预期。

    在这种苏江锦四舍五入能算是洛清河一见钟情的情况下、对方也显而易见地，对他一见钟情了。

    而且小苏已经有意无意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如果这一切不是在苏江锦早有了恋人、他和恋人之间的感情生活还很和谐、预计再过几年会步入婚姻殿堂的前提下进行的，说不定苏江锦和洛清河说不定还真能来一场医生与病人的禁忌の恋。

    互相一见钟情、双向奔赴的那种。

    如果苏江锦是个好男人那还好说，但他是吗？他不是。

    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这份工作回家跟顾洛河商量说明情况，顾洛河肯定会狂喜，就算真正的洛清河不像传言中那么离谱病入膏肓，对方也绝对不会是什么，你情我愿轻易放弃萌芽感情的正常人。

    而被神经病缠上有多麻烦…被顾洛河缠了这么多年的小苏表示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更别说都到顾洛河那种程度还只能算是隐性病娇。

    他现在要面对的洛清河可是比起自家男友不知道严重多少倍，已经是显性需要医疗干预的“病症”患者。

    但，也许是苏江锦骨子里就是喜欢追求刺激。

    如同他在多年前见识过自家男友不正常的一面却毫不在乎、如同他在听完洛清河的精彩事迹依然对少年抱有极高的好感——他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神经病这三个字所代表之人的危险性的。

    苏江锦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在他下定这个决心后，洛清河也与他配合的很好，好到让苏江锦恍惚间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最熟悉、也理因是在此世他最爱的人。

    兴许这时候小苏就有了心碎成两瓣，两瓣都爱上了不同人的征兆吧。

    苏江锦喜欢顾洛河，也喜欢洛清河。

    这份喜欢在小苏与前者竹马竹马间维持了十余年，在后者天降弟弟身上持续了两年多一点。

    悬挂在水面上的明月最终还是荡起涟漪。

    在苏江锦毫不遮掩，同样毫不知情的情形下。

    他鱼塘里的两条家养剧毒食人鱼最终还是被命运汇聚到了一片水域。

    而显然，小苏的跑路速度没赶上修罗场开场的速度。

    会客室的门在苏江锦眼前关上，而他则持续着同一个坐姿，端端正正，一言不发地坐在一大一小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