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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朽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不被喜欢的存在。
从小他被母亲揪着耳朵骂的时候,总是听见母亲说着重复的话:“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讨债货!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
他连名字都带着两人浓浓的厌恶。陈朽,朽木不可雕也。这是他母亲给予他的名字。说不清到底是他母亲对父亲的憎恨移情还是对自己一生的悲叹。
总之没人期待他的出生和成长。
七岁时母亲终于受不了父亲的辱骂和永远颓废的生活态度。她收拾好一个小包袱,连夜离开了这个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家。
陈朽当时就缩在角落里看着母亲收拾,没有对他嘱咐一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他心里有了预感,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将成倍的怒火撒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他几乎没有没受过伤的地方。
他同情母亲,也埋怨自己。要是不是因为有了自己,母亲也不会蹉跎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
仿佛生来就带着罪恶,这个观念被念叨久了,慢慢地就植入到他的意识层面当中去。
陈朽也不喜欢自己。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他。
他从小就没穿过好衣服,邻居家叔叔阿姨趁着他父母不在家时会好心地救济他,给他一口热乎饭吃,避免了他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饿死在家中。
他就这样穿着百家衣一天天长大。
不过也就如此了,尽管同情他,但没有任何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和这样的孩子做朋友。仿佛拥有那样一个父亲,迟早祸事会被波及到自家孩子身上。又或者是觉得将来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他父亲那样,长成一个社会败类。
陈朽并不介意,甚至是感激的。他经历过饥寒交迫无人问津,能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都铭记在心。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因为没有钱,也没人照顾他的生活,更没人教导他,他从来都留着乱糟糟的头发,过长的刘海挡住半张脸。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身上还总带着伤。
普通人家的孩子很小就懂得对比了,自然不愿意和他交往。
陈朽也没钱上学,等到他母亲离开后,父亲更是一个子儿都不愿意出。为了养活自己,他不到八岁就开始打工干活。
没人愿意收童工,他只能做一些价钱又低出力又多的活儿,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那些年,他最渴望的就是吃一顿饱饭,不用担心第二天的饭碗会不会丢,也不用畏惧父亲会不会突然回家,给他一顿拳打脚踢,搜刮走他全部的微薄薪水再大摇大摆的离开。
“你是老子的儿子,赚的钱当然应该孝敬老子!”那个男人总是不满意手里毛票子的厚度,临到出门还要给他一两脚。
有时候干活干不好被雇主挑刺找茬,回到家累到极致,发烧发到意识模糊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儿腐朽的废木,丢在路上谁也不会多看上一眼的那种。
一次次被打到半死不活,他逐渐认清了,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人,终有一天会腐烂在某个黢黑的角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堆无意义的垃圾。
他开始混日子,和一群或无家可归或半道缀学的小混混一起满街小巷地收保护费。打群架争地盘,勒索威胁都掺一脚,陈朽有时候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干些什么。
他打架狠,带着不要命的气势冲在第一线,时间久了也闯出了一点子名气,在他们那片区没什么人敢惹,还混成了个老大当。
到后来连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也不再和他交流了,收回了自己不多的同情心。他们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带着惋惜,令陈朽觉得难堪不已,好似在说:看吧,果然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了。
陈朽五岁时以为自己会死在父亲的拳头下,七岁时以为自己会死在负担过重的打工后,十三岁时以为自己会死在“帮派”的斗争里。
同龄的孩子已经从小学毕业,顺利步入初中。陈朽的生活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团糟。
就这样吧,每天晚上入睡前他都如此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事情发生转变的那一天陈朽后来每一次回忆都心里一阵怀念和酸涩。
他的小弟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在,趁他不在时主动找好了新的收入来源。只见他们呼啦啦围成一圈,中间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从背影上看不像是他们这片的人,因为他的背太挺拔了。
住在这片街区的人收入哪怕在这里数一数二,也都带着一股子生活的疲惫,每天想着的都是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期望着自己的下一代能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当然也有些悠闲的人存在,但多半是日子熬出来的大爷大妈,拿着孩子给的生活费,闲来无事唱个歌弹个曲儿,楼底下散散步跳跳舞,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
除此之外最特殊的,当属靠近山头那边的唯一的一栋小别墅了。不用多琢磨都知道里面住的人肯定不缺钱。
那里面的主人是一对人很好的老头老太太,浑身的儒雅温柔是装不出来的。他们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