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顿点完了蜡烛,烛光映照在他坚毅的脸上,“敢做的人多,敢说出来的没几个,这种事,你只要说出口,就像诅咒,哪怕你自己不痛苦,旁人也会逼着你痛苦。
同学觉着你不一样,就会欺负你,家人觉得你说胡话,得了怪病。
那会儿,我在学校总挨打,被打也不敢说,他们威胁我,敢告状就跟我爸妈说我是个同性恋。”陆斯顿摸了摸自己胸口前的纹身,“有一回,几个年纪大的喝多了,追着不放,跟着我翻墙跑出来,我被追的狼狈不堪。
那天很冷,路上没人,风跟刀子一样划人脸,我实在跑不动了,在大马路上狠狠摔了一跤,就要放弃的时候,看到街边站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个头还没我高,人又瘦又小,就背着书包站在路口。
大半夜的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干嘛。
高年级的那几个追过来打我的时候,我没反抗,就蹲在地上挡住脸,谁料,原本一动不动的男孩突然冲过来,替我打跑了他们。我睁眼时,他就挡在我身前,瘦的风一吹就能飘走,可他奋力揍人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掉。
我那会儿就想,我为什么这么弱?为什么我只会跑,只会一直一直跑,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停下来,转身面对他们,想办法战胜他们呢?
一切又不是我的错。
第二天我去学校告发了那帮混蛋,自己给自己办了转学,回家后我要求父母给我请了散打教练,一练就是好几年,好像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害怕过谁。”陆斯顿的一只手摸在自己的锁骨下方,左胸前的纹身上。
“可惜,那会儿小,傻,忘了问那个小孩叫什么,后来我常去那条街,再也没遇见过,他留给我的是个背影,我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书包上,挂着个“π”形状的挂饰。”
苏成的目光顺着男孩的手,看到了“π”的纹身。那天晚上对陆斯顿来说,一定意义非凡,所以他把这个给了他勇气和希望的人,纹在胸口。想到这里,苏成有点嫉妒那个小孩,能在那个时候就碰到陆斯顿,运气可真好啊。
陆斯顿的手从胸口移上来,双手并拢合十,面对着明晃晃的蜡烛们,接着说,“我觉着我有勇气面对一切,我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十五岁生日那天我跟父母出柜了,出柜的第二天我妈自残了,她觉得是她的错,我才得了这种怪病。”
陆斯顿深吸一口气,“苏成,你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才会说,’就因为我喜欢男的’这种话,我出柜后,父母草木皆兵,限制我和同性往来,甚至不允许我住校,他们日夜期盼着我得的这病能好。”
道阻且长。
长的看不到一点光。
陆斯顿苦笑着低头,一口气吹熄了所有蜡烛。他为什么生日不吃蛋糕,因为每年他吹蜡烛的时刻都能想到父母的心愿。
希望他的病能好起来。
往后每年陆斯顿的生日,都是他们的心魔。
陆斯顿闭眼的时候,眉毛都拧在一处,屋里很暗,男孩在心里默默许愿:望苏成一生平安顺遂,一辈子也不用承受那些代价。
睁眼时,苏成盯着他。
余光里是蛋糕上两个男孩并排坐着的模样。
“所以呢?”
苏成轻声问。
“你说这些话给我…
是因为你怕了么?”
陆斯顿也盯着他,长久没有说话。
“你也觉着你是得病了么?”男孩继续质问他。“我呢?你觉得我也病了么?”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两人一动不动的互望着,苏宅在夜里静的吓人,静的好像能完全埋藏俩人刚才疯狂的行径,好像昨日的酒精一般,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面对他的逼问,陆斯顿的每次哑口无言,都让苏成心乱如麻。
明明他们刚才还在疯狂的吻着抱着,却憋着什么都不说。
不说就不代表没有么?
陆斯顿沉默着,沉默的像个渣男,让人退缩。
俩人僵持着,苏成突然站起来,他没有摔门离去,男孩弯腰,整个人靠在陆斯顿,嘴唇挨着他耳边问:“回答我,你觉得我有病么?”
陆斯顿睁大眼睛,四目相对,他眼中火花四溅,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满腔喷薄而出的欲望,最后从陆斯顿嘴里吐出来的是在普通不过的两个字,“没有。”
苏成强势的压上来,继续说:
“陆斯……没病,你也没病。
你听好了,我踏马就是喜欢男人。
陆斯顿…
我踏马喜欢你。”
时间仿佛停滞了。
陆斯顿呆若木鸡,苏成跟他表白了。
就在刚刚。
苏成没有像他一样选择什么都不说。
男孩曾经自欺欺人的想,他太喜欢苏成了,这种喜欢让他如履薄冰,患得患失,他害怕失去,就不敢开始,因为只要不说开始,他们俩个人永远都有选择,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