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然而在三月初一这日,发生了件事。
几位医官一直在疫人坊勤勤恳恳地照顾病患,然而有位重症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忍耐不住痛苦,每日被关在房内精神崩溃,竟打碎装药的瓷碗,在孟子纠进去替他治疗之际,用碎片在子纠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得知此消息的庆舒大惊,立刻往子纠那边赶去。
庆如在另一边的隔离所照看暂时被关起来的居民,一时间还未得知此消息。
子纠的左手腕被划破,病人扑过来,与他扭打在一起,守在外面的官兵听到声响后冲进来,将失控的病人制止,并将子纠送到一处空置的宅子里。
庆舒带着药箱,将手上的病人移交给另一位大夫,急匆匆地来到宅子里,为他包扎。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子纠既是庆舒的爱徒,也是自己女儿的心上人,他在心里早已将对方归为自家人,而今对方被病人捅伤,还有可能染上瘟疫,一时间竟慌了阵脚,帮他包扎的手都在颤抖。
“老师,”子纠抓住他,望进他眼里,沉声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庆舒在心里喊道,他伤的可是手腕!又是被感染瘟疫的病人所伤,庆舒脸色阴沉,问,“我需要和阿如说这事吗?”
“说吧,瞒不了多久,”子纠很淡地笑了下。
“会没事的,”庆舒低声道。
子纠没回话,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染上鼠疫,十有八九会死。
第79章
平微在和吕易视察禹州各条街的情况,顺便讨论下还有没有哪里是他们疏漏的,当听到齐正说子纠出事后,脚步陡然停下,面沉似水地问,“控制住那病人了吗?”
“控制住了,现在被单独关在一间房里,庆先生去看了孟医官,还不清楚他的情况,“齐正道。
平微当机立断,“我们回去,看看他们现在如何。”
“好,”齐正应道,吕易仍站在原地,望向平微。
”吕大人继续视察吧,”平微对上他的视线,温声道,“抱歉,我得去看下我带来的那位医官。”
“下官明白,”吕易缓缓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平微赶到疫人坊时,庆舒刚从里面出来,平微在见到他后迎上去,“子纠还好吗?”
“很难说,我已经帮他清理了伤口,如果他在七日内没发烧头晕等症状,就代表没感染上鼠疫,“庆舒眉头皱起,垂着眼睛,神色看起来很疲惫。
“先生要去休息下吗?”平微注意到他的异样,轻声问。
“不了,”庆舒道,他抬起头,与平微对视,“殿下,下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他用了敬语,平微和他相处这大半个月,很少听到他会这样说话,于是平微脸色陡然严肃,沉声道,“好,我们回去说。”
齐正和贺洲跟在身后。
到了客栈,他们找到个偏僻的角落,庆舒一字一句地道,“殿下,我建议我们将一些危重的病人放弃掉。”
“为何?”平微没否决,探究地望向他。
“我们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已经将带来的药材和各地送来的药物消耗得七七八八,而根据经验,染上鼠疫的病人是无法医治的,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去。幸运的能自己康复,而不幸的、身体没这么好的人只能默默等死。我们在救治这些无法自我痊愈的人身上,已经浪费太多药物。”
“我认为,不如就放弃掉那些病重的人,全力救治那些病情稍轻的人。”
庆舒说得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是单独从他嘴里蹦出,异常艰难。
平微看了他很久,轻声问,“是子纠被伤,让你有这个想法吗?”
“不是,”庆舒接得很快,“早在来这里五日后,我便生出这样的念头。我们的药材和人手都是有限的,医官和大夫们每日照顾数量这么庞大的病人非常辛苦,又冒着被感染的巨大风险,身心都受到极大折磨。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放弃掉一部分病人,对大家都好。”
“怎么才算是放弃掉他们?”平微一双眼深深地望着他,“是将他们集中到一间屋里,置之不顾,还是说干脆将他们都杀死,焚烧干净?”
庆舒没说话。
“庆先生,”平微放柔声音,“我们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知道,但生死有命,在无法救治的情况下,放弃掉一部分人性命是可取的,况且鼠疫到了后期感染的人会非常痛苦。无论是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到后面都会消磨殆尽,一心求死。在这几个星期里,我已经看过很多这样的人了。”
并不是只有一个病人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发疯,庆舒和他的学生们都已经碰上好几个,有人会拿头去撞墙,有人则求大夫帮他们了结掉生命。
悲欢离合看太多,到后面他都麻木了。
“可大夫的职责不就是救人吗?”齐正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插嘴道,他疑惑万分地望向庆舒,“先生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