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呼吸无力了一瞬,断断续续地,才吸进一口气。
我双目空洞地盯着萧姐身后的墙,飘忽着声音答:“嗯,试试。”
萧姐便把药递给我,详细讲了吃法。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对她说:“萧姐,你的护身符挺灵的,能再借给我一次吗?”
***
往回走时,我感觉脚步有些飘,踩在地上的一步步,连声音都听不见。但手里攥着的药,又有千斤重,让我浑身紧缩,走得步步吃力。
我将玉坠再次放到雅林枕下,又将药盒小心藏起来,然后静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沉睡的脸,一整夜。
翌日,雅林醒来时,有了些精神。我问她饿不饿,她说有些饿,我又问她想吃豆花吗,她说好,我便出去买了一碗。
回来前,我从兜里拿出藏好的药片,磨碎了,混到豆花里。
我如往常般坐在床边,强压着发颤的手指,将一碗豆花端平。
“今天的也没放盐吗?”她问我。
“……放了一点,应该比上回的……好吃些。”我埋着头,没看她,手里的勺子轻轻地搅拌。
怕药味浓叫她吃出来,我让厨师放了一点盐。
雅林很长时间都没吃过咸味的东西了,吃了两口后,说:“嗯,是要好吃些。”
***
那两天,我都没去公司,都是陈主管他们带着文件来医院。而我心中惶惶,总是需要很努力才能集中注意力跟上他们的思路,稍微一松懈,思绪就会飘走,他们就不得不重新汇报一遍。
吃了两天的豆花,雅林开始觉得腹痛。她还安慰我:“没关系,只是一点儿妊娠反应,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
我侧着头,没应声。
我不敢同她多讲话,我怕自己会崩塌,会无法再将药,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
第四天清晨,最后一碗豆花吃下,腹痛开始加剧。
雅林捂着小腹蜷缩起身子,豆大的汗珠从耳鬓一颗颗滚落。
我拿毛巾替她擦汗,手抖得无法控制。
然后,她虚弱的声音飘了出来:“去叫……医生……我好像……在出血……”
我木偶似的缓缓转过头去——她身下渗出了血迹,越来越多!
那些血迹映到我眼睛里,恍然一朵接着一朵盛开的红莲,在雪白病服的映衬下,刺得人眼疼……
我呆了,脑中一片空白。熬了几天,快把自己逼得麻木了,看着她挣扎,求救,无动于衷。
医生们是怎么跑进病房来的,我毫无印象,只听到有人在问:“罗小姐,你流产了。你有流产史吗?近期有没有情绪大起大落?有没有摔跤?”
而雅林答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见,只看到她惊恐万状,缩成一团,浑身无助地抽搐……
我做不出任何反应,只从嘴里冒出一声轻得只剩下气息的声音:
“……对不起……”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声盖过了我的气声,没能听见。
“好好安抚安抚,之后记得去照个B超。”医生对我嘱咐后,离开了病房。
雅林抓住枕头,将脸埋到枕头里,哭声便也闷在枕头里,呜呜咽咽,像是低吟。
我蹲下身去,伸出手想扶在她肩上,却只伸到一半就僵住,没能碰到她。
“别哭了……别哭了……”我张开口,只说出这三个字。
她微微转头,朝我露出半张脸。枕头凹陷的阴影里,一只眼睛,半个鼻子,半边嘴,全都通红。
“……我真……没用……”她嗓音干哑。
我窒息了一瞬。
她喘着气,还想开口,却骤然打住,五官都僵硬了。她的手从枕头下缓缓伸出来,展开手掌——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正在她手心里,灼灼发光……
雅林看着玉坠,愣住了,气息从嘴里呼出来,一下下打在玉坠光滑的表面,一层层凝结成雾气。
她认得这东西,知道上次借用后,早还给萧姐了,所以她惊诧。
她盯着那玉坠看了很久,然后目光移开,慢慢移到床头柜上还剩着一小半的那碗豆花上。同样,停了很久。
最后,她转回来对着我,目光中的惊诧渐渐变为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以及,质问!
我转开头,紧咬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本就没打算瞒她,她怪我,总比怪自己好……
她一直盯着我,目光滚烫。终于,她颤颤地吐出一句话来,嗓音细碎的颤抖中,满是绝望:
“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然后,“当”地一声响,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我低头去看——是玉坠,在地上旋转了好几圈才停住。停住后,静静摆着的玉坠,露出摔破的一个角,破面反射着光线,格外刺眼!
雅林的手无力地耷在床边,我不知道,玉坠是不小心从她手中滑落的,还是她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