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妻。
霍宸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走过去,要接过那个在怀里翻来滚去的胖娃娃:“不急……”先逗一逗孩子也无妨……
可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右肩忽然一阵剧痛!霍宸愕然地低下头, 与怀里的孩子对视——那孩子口中叼着他肩上的一块肉, 自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来!
“咯咯咯——”那孩子笑起来,声音又轻又飘, 鬼气森森,他从霍宸怀中跳起,猛地扒到他脸上去!
霍宸遽然睁眼!
右肩传来一阵刺痛,霍宸稍挪一挪,教肩上的伤口不至于因压迫在床上而重新撕裂。大约也是睡熟翻动时扯了伤口, 他才会做那样的噩梦。
“常年打雁,倒教雁啄了眼……”想起昨儿那个很有些心狠的女帮主,他不禁自嘲一笑。他们没瞧得起这女人,不想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最凶狠的一匹母狼。
看天光已是清晨,霍宸索性起身洗把脸,预备着要去会一会这“满江红”。他昨夜回营草草包扎过便睡去,还来不及审问这些漕帮里的大人物。
“如何了?有谁肯吐口交代么?”负责审讯的副将还没出来,霍宸也并不急着进门,而是先问一问守门的老兵。
“回将军,尚未有人吐口。”老兵露出个愤愤的表情,若非是在将军面前,必定是要骂骂咧咧了,“非但不肯说,夜里那娘们儿还闹着自尽了一回,万幸前班看守的弟兄发现得早,才没教她得逞!”
霍宸点点头,又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肩道:“辛苦。我去看看,你且自回去做事罢。”
老兵憨憨地应了一声,又转回自己看守的房门前,目送霍宸走进去。
用来看守犯人的地方大约都不十分整洁,此处又邻近江边,十分阴暗潮湿。进门没有一刻钟,霍宸便觉得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或者也有见到了眼前这罪魁祸首的缘故。
满江红已不复昨夜那颇具风情的模样,此刻发鬓散乱、衣裙脏污,右臂与左腕上的伤口也只是胡乱裹了,透过布条渗出隐约的血迹来。她原本昏沉沉地睡着,听到声响便猛地惊醒,一双眼警惕地扫过来。
见是昨夜那个险些被她刺死的小白脸将军,她脸上便露出一点鄙夷的笑,仿佛十分蔑视他似的重新闭了眼,不肯与霍宸对视。
霍宸随意拖了个条凳坐到她面前,左手隔着衣裳描摹几下自己肩上的伤口。那一刀长而深,不是他受过最重的伤,却也相当危险——她下刀准而狠,险些划断了他右臂的筋骨。
“满江红?久仰。”
坐在地上的狼狈女子依靠着土墙纹丝不动,霍宸使脚尖勾起地上蜿蜒的锁链,拖着它摇晃出一点突兀的当啷声响。胡秀被锁链牵动着向前一倾,顿觉羞辱,满是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过来。
“气性别这样大么,伤身体。”那小白脸无辜地笑一笑,脚尖却又恶劣地勾着锁链一拽,“我也不过是想请你开开金口罢了,为这个生气可不值当。听说道上人都叫你红姐,我便也觍颜如此称呼一声罢。”
他以手托腮,摆出一副求知好问的恶心模样:“像红姐这样的女中诸葛,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难得。难道就没想过投身朝廷、为自己的孩子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么?”
满江红口中喷出一点气音,好像低低地笑了一声,又好像是喃喃说了句什么。霍宸饶有兴趣地凑过去,被猝不及防地呸了一脸:“你这朝廷的走狗……我呸!你们当年杀我夫君兄弟,事到如今又想要招安?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便是死在这阳东江边、沉在水里遭鱼啃,我都不会向狗官投诚!这漕帮,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死了我满江红,还有满江红的儿子、孙子!想要阳东江,你做梦!”
啪,啪,啪。霍宸闲闲地望着她,手上敷衍地拍了几下巴掌。
“真是好义正言辞,好威风凛凛。”他望着外头长满了芦苇的江岸,随意问道,“别的不说,美梦做得倒是不少。帮主没了一个还能再有,漕帮没了一个可就是真没了……你的红袖帮,老弱妇孺多得是罢?不说你女儿也没有你的本事,她也就十四五岁,弹压得住你那些手下、抵挡得住旁人窥觊么?”
霍宸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与满江红说笑:“与红姐打个赌罢。三日,我赌三日内,你女儿必定在阳东江畔死于非命。”
“你——”胡秀目眦欲裂,锁链绷得紧紧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的手指却始终距离霍宸差上一线,“你这禽兽不如的狗官!休想碰我女儿!”
“谁要碰你女儿……我与我夫人可谓鹣鲽情深,你少来污我清白。”霍宸怜悯地望着她,“你看你真是可怜啊,明知自己身边卧着一群中山狼,却还是要为他们而死——你的孩子也是,你的兄弟也是,你的夫婿也是。”
“红姐这么聪明,竟从未发现陈罗功做下的丑事……或者,你早就知道,只是不敢说?”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胡秀半晌,可怜她似的摇摇头:“口口声声说是水师营是你仇人,实则……唉,你也知道,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