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聆脑子里还想着谢家那对夫妇,无意识地张嘴。
草莓有点酸,咬开的那一刻,她小脸顿时一皱。
“很酸吗?”谢寻星问。
江聆点点头,余光瞥见了蛋糕夹层的草莓果肉。
她喝了一口茶压住酸味,嘀咕:“那你这是不是也在报复我。”
谢寻星扬眉,好笑地反问:“我在你这里连原则都没有,哪儿还谈得上报复?”
江聆“哦”了一声,纠结了几秒,又问:“那如果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惹你生气了呢?”
谢寻星眉头又挑起来一点:“怎么突然想着这种事?”
“也不是……”江聆小幅度往旁边挪一挪,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支支吾吾的,“就是——”
“先哄哄我。”
江聆一懵:“什么?”
谢寻星凑近她一点,眼尾懒懒上扬,弯起的眸中像是落了碎光,“只要你随便哄哄,哥哥就不会再生气了。”
……
就在那一秒。
江聆借着投射而下的光源,看清了谢寻星眼里她的影子。
温柔且分明。
“……”
江聆双手撑在身侧,突然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迎着谢寻星的目光,她踌躇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谢寻星身体停顿一下:“嗯?”
“你移植成功以后,”江聆深吸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声音没那么虚,“是不是,又复发过?”
……
气氛淡了些。
大约没想到江聆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谢寻星愣了愣,而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谁告诉你了?”
江聆说好的帮陈锐宁保密,坚决摇头,“我猜的。”
预想中谢寻星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江聆看着男人的神情从错愕逐渐变成若有所思,而后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理由,“行。”
“被你猜对了,”他身子向后靠了靠,轻描淡写,“是。”
一个“是”字,足以让江聆心里泛疼。
在血液科待了那么些日子,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她自然最为明白,二次复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过去经历的所有痛苦通通作废,取得的希望全盘倾塌,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痛苦,和更为渺茫的治愈希望。
那是她无法想象的疼。
她亲眼见过一个二次复发的小姑娘偷偷给家人写遗书,写一句便被疼得只能攥紧病床的护栏,不顾心电监护仪的刺耳警报,泪眼朦胧地央求她给她多打一支吗.啡。
他是不是也这样疼过,也这样绝望过。
江聆死死咬唇,伸手想去触碰谢寻星,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国外复发的,”谢寻星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皮肤,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样平静,“确实有过一段时间所有药物都起不了效果的情况,但那个时候运气好,刚好赶上了医院开设新技术的实验组,情况有些复杂,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抬眸瞥见江聆已然盈满水光的眸子,他声音放轻了些,“就知道你会哭,所以一直没敢告诉过你。”
江聆固执地摇头,“我还没哭。”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她曾经应该了解过谢寻星这份病例。
化疗无效,肝脾肿大,剧烈骨痛,只能靠大量止痛药度日。
治疗期间,肿瘤细胞增长失控,持续高热,命悬一线。
只是当时的病例中隐去了姓名,她以学习的态度去阅读时,从未想过,那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
明明是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却被那样简单地一语带过。
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洞,汩汩流着血,就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是,没哭,”谢寻星笑,顺着她的话哄,“要是当时被你知道了,我怕会影响你的未来,所以勒令他们不要告诉你。”
他从喉间溢出低哑的笑意,“那时候想着,我总不能让我喜欢的女孩儿,因为一个看不清将来,没有明天的人,去挥霍掉自己的将来,如果我还能活着,至少也得等到有资格与她一起走下去的时候,再重新出现在她的身边。”
江聆身体颤了颤,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然后藏住手背上的湿润。
好像是这样。
如果在当时知道了情况。
她一定会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奔赴回他的身边。
毕竟那是她整个青春时代,最宏伟壮丽,最冒险的梦。
江聆低着头,抽了抽鼻子,有点哽咽,喉咙被堵的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轻轻的。
“不觉得哥哥很听话吗?”
江聆无言地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擤了擤鼻涕,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小姑娘清秀漂亮,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