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白狐哀叫着,离开十万大山,一步三回头,可终究,没有等到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天命,天命...
如果可以选择,九韶宁愿自己从没有出生,也好过做所谓天命操纵下的傀儡。
他憎恶天命,又无法摆脱天命。
无形无迹,又无处不在的天命。
——直到他遇见谢微之。她是他的天命,也是九韶能抓住的,唯一违抗天命的机会。
他要借她的命,去斩天命!
你后悔么?
不,九韶想,他不会后悔的,因为他终于违逆了一次天命,哪怕他那么痛苦,他也终于,违逆了天命。
从一开始,他的出生就不被人期待,这世上,没有人盼他活着,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做一个人。
他只能自己浑浑噩噩地活着,只顾自己心意地活着,左右,这天下间,也没有人爱他。
九韶知道自己是个疯子,那有什么关系,疯便疯吧,他要他们,陪他一起疯。
“微之,杀了我——”九韶笑声嘶哑,染血的右手握住谢微之手腕,在自己脖颈收紧,“杀了我,你总不会,还舍不得吧——”
谢微之挣脱了他的手,眼神沉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右手千机化为长剑,谢微之握住千机,对准九韶的狐尾斩去。
三条狐尾斩下,九韶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面目因为剧痛而瞬间狰狞无比,鬓发间满是细密的汗珠。
狐尾是九尾天狐一族灵力源泉所在,斩断三条狐尾,等同于要了九韶半条命。
千机化为手镯回到腕上,谢微之站起身,自高而下俯视着九韶:“取你三尾,从此你我之间,恩仇两清。”
“为什么,不杀了我?!”九韶忍着剧痛,面上强行扯出一个笑。
哪怕再痛,他也要笑着,无论在何种境况前,他都要笑着。
眼泪是这世上,最软弱无用的东西。
“取你三尾,是你欠我的命,留你六尾,是我欠别人的命。”
谢微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是如何从十万大山中逃出的。
九韶为斩天命设下的阵法,怎么会是当初只剩下筑基修为的谢微之能破解的。
“是你父亲,耗尽毕生修为,将我救下。”
九尾天狐的族长,是即将要突破合道的大能,但要在天命阵法下救出谢微之,也被因果之力反噬,当场坐化。
他用最后一点灵力,将谢微之送出十万大山,而后就在呼啸的山风中,缓缓化作飞灰消散。
是九韶的父亲,救了谢微之。
“我欠他一条命,如今,还给你。”
九韶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他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
谢微之侧过身:“九韶,你也是,被人爱着的。”
只是有些爱,不能宣之于口。
九韶父亲为什么不肯将他留在十万大山?因为十万大山灵气有异,若是长久生存于此,往后一旦离开其中,身体便会日渐衰弱。
这便是为何十万大山中妖族众多,修为高深者众,却没有妖族离开十万大山,于修真界肆虐。
当日摘星阁主便是以此为借口,才说服九韶父亲,从他手中带走年幼的九韶。
这是个秘密,这当然是个秘密,十万大山是摘星阁禁地,修真界一干人等只闻听其存在,少有人亲入其中。
十万大山很大,可对一些人来说,它又太小。
九韶的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去看看真正的世界,能真正地自由,而不是困居十万大山中,永远与山中妖族为伍。
可是他犯了一个和摘星阁主相同的错误,他想给九韶自己认为最好的未来,却没有问过九韶的想法。
没有人问过九韶,他想要什么。
他躺在日月同升之中,风中粉白的落花坠落,九韶的神情一片空白。
谢微之不再看他,抬步向前走去。
十万大山之中那只小狐狸和谢微之的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所有恩,所有仇,都在今日了结,从此以后,九韶此人,与谢微之,再无半分干系。
九韶躺在地上,望着明媚的日光,今日的阳光,实在刺目得紧,刺得人双眼发酸,几欲落泪。
狐尾被斩的疼痛在这一刻远去,九韶回忆生平,突然发现,原来他这一生,真正记得清楚的,也只有幼时在九尾天狐族地的日子和与谢微之相处的短短两月。
他化出原形,来到谢微之身边,是要借她的性命,去斩天命的。可当他真的在她身边做了小狐狸时,便不想做九韶了。
不想做什么摘星阁少主。
但他只能是九韶,他注定不是十万大山中无忧无虑的小狐狸。
他这一生,能称得上欢喜的时刻,竟然那样少。
“微之,你恨我么?”九韶轻声问道,细微得像一条将要绷断的丝线。
“不。”谢微之没有停下脚步,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