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手,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无力。
周衍风的注意力却全被那一声“师弟”吸引。
他觉得有些怀念。
曾经有多少日月他们在上清峰,在禁崖,在枯木林,还有千崖洞时,阮清都是这么喊他。
曾经他还生出许多痴心妄想,甚至前世为此反过来害了她。
这一刻,这一声毫无芥蒂的师弟,终是让周衍风生出许多动容来。
他不确定阮清是否还记得前世那些恩怨情仇,他不敢问出口,情愿自欺欺人,当作是一份施舍的释然。
于是,他沙哑着嗓子开了口,这回却喊的是一声“师姐”。
“相思子那件事,我不是有意要骗师姐的……只是那日,看你似乎存了毁去此物的心思,我这才偷梁换柱。”
“这些日子,微生止逼问此物,我都没有交出去,我就猜……你会需要这东西。”
“还好,撑到你来了。”
阮清哽咽着摇了摇头,眼尾发红。
她垂着脑袋看到自己手里的左.轮,又懊恼的想,刚才持枪对着他,会不会让人伤心。
周衍风的呼吸陡然变得更急促了。
阮清听到动静抬眸,就看到他倾尽全身之力,将右手从蚌肉中撕扯出来。
那感觉一定不好受,阮清只看到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布满之后,一张脸苍白的像毫无生命力的纸。
那只右手在空中晃了晃。经过这一番撕扯,原本结痂流脓的肢体又从数百道裂口上汩汩地流出鲜红液体。
烂肉就那么半吊在一截白骨上,他伸出手时,阮清甚至可以看到鲜血淋漓的手背上关节裸露,五个指甲只剩下食指的半片。
阮清目眦欲裂,控制着自己颤抖的音调冷声问:“是那王八蛋把你扔到神无里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周衍风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他郑重地将食指在为数不多的几片衣衫碎布上蹭了蹭,气若游丝地喊阮清上前一步。
阮清知道这是要把相思子交给自己。
她看着周衍风慢慢抬起右手,举到她额前时,用那根擦过的食指轻轻点在她眉心一点。
“我把它藏在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里……”
“没想到阴差阳错,终于做了件正确的事。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
阮清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变化。
曾经她以为,缺失的最后一块魔煞印记应当与万剑宗或清凉殿有关,不论是邱同尘也好,恽南天也罢,他们都是最早、也是牵扯这件事最深的人。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最重要的一块一定被藏匿在这等人物相关之地。
如今被周衍风指引着,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相思子既不是什么飞升神物,也不是回生妙药。
她终于忆起来,那不过是她散落在外的魔煞印记。
……
阮清闭目。
那些过往终于全须全尾的浮现在她脑中。
她本就识得恽南天。
更早以前,恽南天也是上界真仙,不知从何处知道了邪术以提升实力,妄想跳出轮回,去到三十三重天之上。
于是,他擅自开了下界的门。筛选天赋修为极强的天才作为“仙使”。
他带着这些人连通上界,进了殿中,转手扔到丹药炉子里以邪法炼化。
不知流了多少天才的血后,药炉终于炸开,“神无”诞生了。
说起来,神无吞下的第一个祭品,便是恽南天。
那些日子整个上界闹得风风雨雨。
诸如“恽南天从蚌中爬出来变得有些不一样”,“恽南天私募仙使事发,罚入斩仙台,重归轮回”“恽南天炼制的邪物不知去向”等等,几乎一天一个新闻。
阮清原本是兴致盎然地吃瓜看戏,直到她天魔天被三十三重天针对,她作为以魔入道第一人,不得不与一干老东西掷下豪赌。
她也跳下了斩仙台。
……
她想起一切,不由得冷笑起来。
封魔之战,不过是恽南天踩着她的二次飞升。
鲛人泪确实出自她的手笔,最初的目的却是用来压制“神无”的。
恐怕是她自散魔相后,气息过弱,才会被恽南天反过来利用了。
这中间有不少阴谋与陷害,都是这老东西费尽心思按在阮清头上的。如今二次飞升以后,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下界,甚至打在她身上。
也是,当年对赌三十三重天,恽南天因为被罚躲过了。
那场赌约受轮回盘的注视,上界仙人就算心急,也动不得阮清分毫。
所以,恽南天重返后再度操起老本行,漫天仙君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巴不得恽南天多搞几个绊子,让阮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
阮清从这种入定中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