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睡了一个酣畅的懒觉,恍惚中,叶女士已经隔着门喊了好几趟了。明月舒服地卷在柔软的被窝里,时值秋初,南方的太阳依然炽热,只是晚上变得凉快了一些,尽管如此,她还是盖着夏天的薄被,草草地掩着肚子。仰头看着天花板,阳光已经从窗外探进了头,像个小偷似的在有些泛灰的墙壁上缓缓蹑足,向前试探着,最后铺陈的明亮光线偷走了她的睡意。
舒仪已经在比赛了吧,明月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门,窄小的客厅一目了然,小小的圆形玻璃桌上放着叶女士在巷子尽头的早餐店买的豆浆包子,感觉到腹内的饥饿,明月轻轻地走到客厅,拿起一袋豆奶就着红糖馒头吃了起来。
呦,舍得出来啦,你看看你,睡到大中午的,身体还要不要了。叶女士悄无声息地身后冒了出来,拧着一对矫饰过的精致眉头,穿着简便的棉质灰裙,手上涂着栀子花味的护手霜。
明月被激地呛住了,咳嗽几声,捂着胸口,有些理亏地压抑着喉头的瘙痒,生怕被叶女士抓住又大做文章。叶女士可没空管她,她正在客厅靠右前方的阳台收衣服,阳台对着后街的方向,背后是一排浓阴的樟树。
您这是要出门约会啊,这条石青色的裙子刚买的吧,我都没见你穿过。
什么约会,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不就是你秦叔叔,上回不是我们去景区玩,结果中途被拦在雨里,他特地来接的我们。
有点印象,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得特别儒雅的,对吧?明月来了兴趣,双手搭在椅背边缘,格外专注地看着叶女士忙里忙外的样子。你们当时都没怎么讲话,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先追你的吗?
叶女士进了卧室,隔着门说道:以前就是朋友。
以前的朋友不就是现在的男女朋友嘛,你们俩该不会是彼此的初恋吧?明月提亮了声音。
叶女士却不接话了,明月重又端正地坐回椅子上,桌上的三个包子只剩下一个了,豆沙馅的被掰开了摊在雪白的瓷碟子上。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想起外公外婆素常的脾气,当年母亲应该是以很不情愿的方式被迫分手的吧,才会遇到那样一个父亲,那些灰暗的家庭生活重又在她记忆中复活了,她的心沉了下来,静静的,只有风吹过窗外樟树枝叶的声音。
叶女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来了。
这个口红色号不对,你是去见朋友,不是去谈生意。我有个合适的色号,你等着。
明月拦住正欲出门的叶女士,踩着一双拖鞋进去又出来,室内回荡着刺耳的摩擦声。叶女士又皱起眉头,忍着不说什么。
明月拿着口红,一看叶女士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好啦,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今天要约会的某人可不能生气,生气会变老呀。
边说边用沾湿的至今擦掉叶女士的口红,小心翼翼地小兜里拿出一支细细长长淡绿色外壳的口红,这是杏色的,贼温柔的颜色。
叶女士的唇形是菱形的,十分对称均匀,明月就遗传了她的嘴型,某人很是喜欢。
她偷偷地抿嘴笑了一下,好了,抿一下,像这样。
明月做了一个夸张的抿唇动作,叶女士无奈又颇为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自己女儿的幼稚行为显然无法苟同。
这个牌子还挺贵的,你自己买的?明月正小心地将口红装回兜兜,啊?不是,我朋友送的。她抬头严肃地看了叶女士一眼,很好的那种朋友。
小孩子玩意儿......叶女士正想做一番评论,手机却响了起来,一接电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娇妩起来。
明月当着面做了个嘲笑的鬼脸。
嗯,好,我就下来了,你就在马路边等着,别进来,这边路不好开。一放下电话,又有点不放心地对着明月嘱咐一番,冰箱里有菜,今天早上买的,新鲜着呢,下午要按时吃饭。
顿了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鞋柜上照例给你留了零花钱,天黑之前要回来,不准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听到没?
明月笑着一一答应,边听边把叶女士拱出门,晓得啦,晓得啦,赶紧出去吧,我可等不及要去闹洞房了。
不等叶女士反驳,就砰得把门关上了。
登上聊天软件的时候,舒仪发的消息弹了出来。
[准备上台了]跟着是一张照片,视角是从台上往下拍,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三个小时后,明月才上线回了消息。
[我睡了一个很舒服的懒觉]
[辛苦了,抱抱]
[所以,要吃点什么美食犒劳自己吗?]
明月想象着她冷静地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肯定穿着纯白色的衬衫吧,再戴上正事专用细边框眼镜,搭配着上翘的凤眼,禁欲感扑面而来。一定是自信又从容的样子,就像这个时候的阳光一样,又烈又热,刺得人睁不开眼。明月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她。消息框又弹了出来。
[懒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