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那是极致的静,是烈火将血肉焚尽的狼籍,是狂风将大地撕裂的废土,是生灵涂炭是血流千里,是残垣断壁是满目疮痍,猩红与乌黑浓墨重彩地铺洒在目所能及的每一处角落,数不清的白骨重叠高磊,残破的人形生物簇拥四周或趴或伏,唯独一道人影半跪在尸骨铸就的祭台,虔诚庄重的好似在受死亡与坳哭的洗礼。
被相同的梦魇反反复复缠了七年,可时至今日,我仍控制不住的心如擂鼓,那是谁?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我想上前查看,却有某种无形之物将我钉在原地,我深知是徒劳无功,可看着那道身影,莫名的冲动逼迫我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挣扎,突然耳边传来呜呜的呼声,似疾风浩荡似离人悲鸣,我刚想听仔细些,黑与红的幻影转瞬就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睁开眼,常年低质量睡眠引起的神经衰弱折磨的我每每清醒都头痛不已,就像被锥子一下又一下敲打两侧太阳穴的血管神经,而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心知又要熬一晚无眠夜,我无奈皱眉,伸手去按跳痛的脑袋,却有冰冷细腻的柔荑抢先一步敷上两边穴位。突然被人悄无声息的把持要害,致命的威胁激的我浑身汗毛倒起,我不动声色的握紧藏在枕下的匕首,渐渐适应了漆黑的视野。
万幸,那人并没有要立即杀我的意思,我不愿再等,决定先发制人对他一击毙命,刚要暴起,却被更要命的呼唤打断,“欢儿,可是睡不着?”
我惊恐地猛一转身,就撞进一对凛冽非人的金眸,那目光森冷幽幽,照着月色,映出两团诡异冷火,好似条冬眠初醒、蛰伏在黑夜里凝视猎物的毒蛇,他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我,眼神贪婪的恨不得把我就地拆骨又生吞入腹!吓得我呼吸都错了一拍。直觉疯狂尖叫着要我逃离,可墨淮州还半躺半靠地堵在床头,只是落下的阴影,就像山一样把我死死压住。
我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刚刚竟在捕食者看待猎物的饥渴目光下无知无觉的酣眠,更无从得知墨淮舟心里所想,只好一遍遍调整呼吸,将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
我向男人怀里拱了拱,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状似亲热无暇的将呼吸扑撒在他冰冷的胸膛,压在枕下的右手却死死抓紧短匕把柄,墨淮舟顺势将我脑袋搂住,指腹划过我汗湿的鬓间,力度恰到好处的揉按我头颅两边跳动的穴道。
一时间我脑海里划过无数念头,譬如我从未将这宿疾告诉第二个人,墨淮舟是如何得知?又譬如他若既知我是有意隐瞒,必定能猜到这些年我是装疯卖傻,根本没必要再逢场作戏温情试探。再譬如龙神血脉一向顽强,墨淮舟腹中胎象已稳,再汲取龙气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又何必要留我至今?又何必要……与我欢好?种种疑惑堆积成山,一个个难以忽视的违和仿佛蚁穴将原本似乎牢不可破的固有认知逐渐击垮,种种迹象串联一起,竟教我有了一个奇诡的、近乎是天方夜谭的猜想——
我的思维突然凝滞,原本清晰的大脑猝然被甜蜜的混沌搅得一片模糊,眼皮就像灌了铅,我下意识抓紧手边东西试图抵抗突如其来的困意,可鼻尖萦绕的迷人冷香不容抗拒的将我合抱入酣眠的梦里。
“晚安,欢儿。”等怀里的人沉沉睡去,墨淮舟才停下按揉。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顾寰熟睡侧颜,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指尖隔空细细描摹青年介于青涩与成熟的眉眼,好似这样就能把心上人装进怀里,好似这样就能填满胸中教人冷窒的空虚——可这当然远远不够,连自欺欺人都欠奉诚心,墨淮舟垂目,长长的睫羽下凝结着冰封的鎏金,夜深露重,他被冻的四肢麻木,指尖却还在机械的刻画早已铭刻心中的容颜,多可笑,墨淮舟在心底暗嘲自己的不堪,只敢在欢儿表演时肆意汲取片刻欢愉,现在褪下面具,竟是连碰他一碰都畏首畏尾。
该走了,墨淮舟在心中默念,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团乱毛吸引。顾寰的发质不算好,一觉之后,他后脑的发丝总会一塌糊涂的支棱乱翘,墨淮舟却觉得这一头乱发好看极了,沉沉的看了许久,才将修长白皙的指尖探入发中,他一缕一缕耐心又仔细地将顾寰打结的头发梳顺梳开,指尖却总与青年温热皮肤离了微末距离,直把那头乱发打理的如水顺滑。墨淮舟才像完成了什么任务,起身时没发出一丝声响——
“咚!”
原本该这样。
原是顾寰在昏睡之时下意识拽紧了墨淮舟衣角,模糊觉察手里的东西被抽走,就下意识用力向自己这边抢,他当然不是平素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力,就连墨淮舟都猝不及防被扯的往下倾倒——
男人不愿压到沉睡的青年,连忙张开手撑住顾寰两侧床塌,却放任硕大孕肚向床角撞去!
就是这惊险时刻,墨淮舟面上还端着事不关己的冷静漠然,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气音,只平静的等待剧痛降临。
就是这千钧一发,孩子的父亲好像冥冥中感应到子嗣求救的信号,顾寰护住男人高耸腹尖,又翻手一捞,用巧力将墨淮舟拉进怀里。
我梦到自己在做冰桶挑战,裁判还说“三、二”,就猝不及防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直冷到心尖,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