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政坐在画架前,手中的笔压在纸上,心却早已不在这画室的方寸之中。
现在看来自己的表白还没到时候,说他不后悔是假的。不过他明白,现在再去后悔应不应该表白,已经是晚了。
他只能等待路依航给他一个结果。
这种等待就仿佛是在等待一个宣判。对于龚政来说,无法不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好像自己的幸福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给系着,而那个手持剪刀的,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审判使者。
他还太年轻、太年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喜欢一个人就好像是和一个世界同等重量那么重要的事,好像就是一辈子的事,就好像能决定他的命运一样重大。
他想起初见路依航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路依航吸引,或许路依航和他是太不相同的人。那阳光健气的个性,那口无遮拦的愣劲,那咋咋呼呼的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傻萌可爱的。或许也因为路依航的长相又正好对了他的审美,俊朗的外形加上充满活力的神情总是传递着一种乐天的能量。龚政个性有些清冷,不过那只是他的表面;在内心,他实质上是个有着对美的事物充满着火样热情的人——只是因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令他形成了和他人、和主流思想保持距离的习惯。他是个敏感的人,很容易悲观进而怀疑;由于生长环境和父母影响使然,也或许是他天生的气质中就含有这些东西——他是个向内在发展的人,从少年时起,他就有着自己卓尔不群的个性,他耕耘着自己的内心,探索着意义,他对一切都有着疑虑,外部的世界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如他自己的内心来得重要,也很少能够左右他的心。
可路依航是个意外,是个他未曾体验过的世界——路依航有着一双少有的纯净的眼睛,好奇中时常带着些许懵懂,就像婴孩,好像这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时常充满着乐趣。路依航的阳光路依航的热情都像明媚的夏日骄阳,灼伤了龚政那颗有些自我封锁的心,慢慢让他的心尖开始融化。
路依航是第一个这样主动,这样热情,不会被他的清冷和高傲所阻止,还一直向他靠近的人。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孤独感,让龚政第一次产生了这样强烈的渴望,想要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切。就算清高如他,也无法不动心。他怎么能够不陷落呢?
或许,这就是命运所安排的那么一个人,会让你看到这世上更多的美好,也由此让你第一次想要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个人。
啊,路依航,路依航。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路依航,甚至连他最爱的绘画都要排在第二位了。
要是路依航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为他动情,他会怎么想呢?
害怕吗?
厌恶吗?
拒绝吗?
他叹息,一股近似哀愁的情感在他的心上弥漫开来。
龚政兀自苦恼着,而路依航也并不好过。
他一时之间真的是无法面对龚政了。
为了躲开龚政,他干脆住在了研究室的沙发上。
他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就是想不明白。
龚政喜欢他?不是兄弟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像男女朋友之间的喜欢?
那龚政是?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异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明白?
他想起谭夕,想起从上学期开始认识的这帮朋友,这时才渐渐意识到以前他一直完全忽略了的一些事情——
他想起自己和龚政相处的这些日子,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痕迹可循的,但他那时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遇到一个这么好的朋友,交心交肺的,却想和他谈恋爱啊?
哎,为什么他不是女生,或者龚政是女生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这样纠结——
龚政担心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在他表白后的几天,路依航为了避开他,干脆住在了研究室。
但研究室条件不好只有一张沙发,路依航熬了三天才满脸憔悴的回了公寓,敲开了龚政的房门,然后发现龚政也是满脸疲惫。
两人先是看了一眼对方,眼神里不由得就尴尬起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路依航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不去看龚政,小心地说,“我暂时没想谈恋爱,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好吗?”
得到这个答案,不能说龚政没有心理准备。
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龚政的心一瞬间就像被绑上了千斤坠,沉到了底,却只能强装镇定。他是个高傲的人,也很要面子。
“好。”他很努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笑得却是神色悲哀。在内里,他的自尊却碎了一地。
路依航回了房间后,龚政独自坐在客厅,他抱有的希望破灭了。他先前以为自己的胜算很大,但结果不能如他所愿。他以为自己能平静接受这个结果,但到这时他才明白,他不能。他以为自己能应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