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以前,徐墨涠从没恋上过谁。大学开学第一天,他以为自己遇见了真命天子。宣羿看他的眼神,绝不仅把他当成个即将共度四年的同班同学。
徐墨涠的学号是倒数几个,轮到他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底下仰着的几排面孔早已被手机牵走一半。宣羿说探究不探究,说挑逗不挑逗的暧昧目光格外显眼,从最后一排直直射到他脸上。他忽然不知该朝哪儿看了。
一阵敷衍稀松的掌声过后,那视线一路迎着他回到座位,在他斜后方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看不见,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他有多不自然。他头一回让谁盯得忍不住低头。
第一次和宣羿说话,是在正式开课前最后一天。那是星期日下午。徐墨涠和室友早把学校周围转过一遍,这时正在桌前翻看英语课本。门板响了几声,他扭过头。宣羿已大剌剌进来了。
“就你自己?”
“你找谁?”
“不找谁。”
徐墨涠眼睛睁了睁,显露出几分困惑。宣羿朝他笑了一下,往屋中间跺进几步。“我忘带钥匙了,宿舍没人,先在你们屋待会儿?”
徐墨涠看他一眼,说:“你坐吧。”
原样姿势僵硬地维持了半个多钟头,徐墨涠一个单词也没背进脑子里。屋里静得人心慌。他不知道宣羿有没有看过他,他希望他能开口说点儿什么。宣羿却不,比赛沉默似的一声也没再出。
临走时,他拍拍徐墨涠的肩膀:“谢了。”徐墨涠更僵了,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还捏了自己一下。
开课以后,徐墨涠发现宣羿的视线又开始追着自己。每堂课,他总能恰好坐在徐墨涠身后几排。他用眼睛大大方方给徐墨涠做隔空推拿,徐墨涠却连偏下头都浑身不自在。有次课后要换教室,徐墨涠特意磨蹭一番,总算寻到机会“罩了”宣羿一节课。宣羿倒坐得住,一次也没回过头,只在临下课前给徐墨涠发了条消息,说:还以为你找不到教室了。徐墨涠讶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宣羿反问他: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徐墨涠一愣。原来他一直期待这个。
从这天起,宣羿的消息三不五时传来。一看见屏幕上的人名,徐墨涠浑身就窜起股难言的劲头。有时要缓上几口气才敢点开。消息里的宣羿并不挑逗他,说的净是些隔空喊一句也无所谓的大众台词,谁听见都不会想歪。可徐墨涠还是盼着他在手机里说。手机消息是私密的,只属于徐墨涠。把大庭广众特意缩进这么个小壳子,无法不让徐墨涠觉得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周末时宣羿回家了。再回来,他在宿舍门口盯着自习回来的徐墨涠看了好半天。
“怎么了?”徐墨涠到现在也不习惯他直勾勾的视线。
“长点儿好看。”
“嗯?”
“头发。下回别剪这么短。”
徐墨涠的脸一下烤起来。不好意思夹杂着丢脸,他意识到他是那么希望宣羿夸他。他表情尴尬着不接话,宣羿探手上来揉他脑袋。他躲,宣羿拉他。他摸出钥匙跑回自己宿舍,宣羿也跟进来。宿舍没人,宣羿揽住他的肩,非要和他“兄弟打闹”一场。徐墨涠渐渐被他逼到墙角,脸颊忽然一凉。
“你脸怎么这么热?”宣羿又摸了一下。
“我热。”徐墨涠眼睛盯在他上衣拉锁上,不敢再往上抬。
宣羿扯扯他外套帽子:“脱了吧。”等他从宣羿玩笑的环抱中抽身出来,脱了外套,宣羿又贴在他身后了,笑道:“你没毛啊?”
“谁说的?”徐墨涠难堪地看他一眼,心里埋怨:好像我头回穿断袖似的。
“哪有?我怎么没看见?”宣羿装模作样地打量他。
他不知怎么脱口就是句打情骂俏:“能给你看么?”
“哪不能给我看?”
就是这天,宣羿在凌晨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已经睡了。第二天他问宣羿那么晚找他做什么?
宣羿漫不经心地说:“我睡醒一觉去撒尿,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徐墨涠越来越吃不消这种挑逗。宣羿总能骚到他心里那股痒。他一张未经人事的白纸,根本扛不住这个。他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他从没这样盼着手机有提示音,盼着某个人“招”他。
北方大学的浴室是公共的,最晚开门到十一点。这天徐墨涠从自习教室出来晚了,再晚五分钟他就洗不成澡。他慌慌张张找了个储衣格准备脱衣服,余光瞥见一道不紧不慢的身影。他脱到一半的衣服脱不下去了。宣羿正笑眯眯看着他。
“你再磨蹭水更凉了。”宣羿穿着运动衫,头发湿着,显然是洗完澡准备走。
徐墨涠尴尬地笑了一下,心想你倒是走呀,你不走我怎么脱?两个多月工夫,徐墨涠已渐渐适应公共澡堂。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大方从容地在宣羿面前宽衣解带,赤裸亮相。他尽量不动声色地放缓动作。宣羿却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与他搭话。
“你平常在哪儿自习?总也看不见你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