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父债子偿
“辛苦了,金,明天见。”图书管理员冲金摆摆手,露出个难得的微笑。
“您才是辛苦了。”金帮她把沉重的背包拎上车,关门,微微躬身,目送小车远去。
温和的笑容像被抹去一般从金的脸上消失。他四下张望,凝神分辨那些路灯背后的暗影,随即向公交车站小步跑去。
进入大一个月了,之前从未搭乘过公共交通的年轻子爵已经习惯于每天清晨赶车,换乘一小时到学校,夜里在图书馆打完工再原路返回租住的廉价公寓。
他站在站台上,拿出中午留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他在图书馆的工作解决了自习,在食堂的打工则搞定了伙食。
——“我可以负担你的学费,也可以给你付第一个月的房租和押金。”舅舅瞥了眼书房门口,确认他妹妹还在客厅里看电视,“但剩下的生活费,我希望你能自己挣。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对你也会大有好处。”
母亲几乎从未提起与长兄贫寒的过往——她更喜欢从和子爵在舞会上一见倾心的灰姑娘故事讲起。
金呼出一口雾气,跺了跺脚。公车的头灯刺破夜幕,转过街角,他连忙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用力咽下。
就在他踩上公车踏板时,后颈忽然一阵麻痒。金猛然回头,努力望入路边灌木后的黑暗。
“到底上不上?别堵着门!”
“不好意思。”金跳上台阶,摸出学生证在司机鼻子下晃晃,坐到靠窗的位置,努力透过玻璃反光看向外面。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金三不五时就会在眼角捕捉到些异动,似乎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从暗处窥视。
不过就算有人跟踪他,又有什么意义呢?金现在身无分文,要等月底发工资才能支付房租,并且攒够钱购置冬装和靴子——惯于车接车送的日子里,他从未需要过特别保暖的衣物。
金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他想念走路就能到教室的高中宿舍,想念周末接送他的亲切司机,想念那些随心所欲的闲暇时光,想念
想念整个世界都充满善意的样子。
半小时后,公交车停在地铁站口。金早早等在门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勉强赶上末班车。刚开始时,他曾经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班地铁驶离,不得不在街边凑合了一夜——幸好当时是初秋,还不算太冷。
没有人注意到他夜不归宿,所以既没有人接他回家,也没有人事后责难。
——“你也希望你妈妈可以尽快走出来吧?”拍卖会结束,舅舅看着金额角的伤口、凌乱的衬衫,目光黏在他手中的宝石上,口气里有些压抑不住的遗憾,“她这段时间应该远离会勾起之前回忆的东西。”
显然在舅舅看来,金这个儿子也属于“会勾起之前回忆的东西”。把妹妹在家里客房安顿好后,当天晚上就把侄子扫地出门了。
金坐在车厢角落,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悄悄观察周围晚归的乘客。醉醺醺的大叔歪在不远处的座位上打鼾,几个上班族满脸疲惫地闭目养神,还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叽叽喳喳谈天说地。
和之前的一个月也没什么不同。金松了口气。也许是这几天睡眠不足,有点神经过敏?
他从地铁站出来,在愈发浓重的雾气中快步走向公寓楼。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大不少学生都过着类似的生活,有些甚至为了交学费还背负着巨额贷款。
只不过父亲曾经许诺的大学时光——精英云集的社团、彻夜狂欢的派对、云游四海的假期这些已经都与他无缘了。
如果父亲没有因为投资失败破产自杀,他现在大概正在哪个兄弟会里,搂着刚认识的女孩子喝得烂醉吧。他还可以继续当个少年,不用为生计奔波,不用为自身安全担忧,也没人会叫他——
“子爵先生。”
金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哗啦一声。他弯腰去捡,一只脏兮兮的皮鞋踩了上去。
“抱歉。”对方拾起钥匙,转身打开公寓房门,“咱们进去谈?”
有人推搡他的背,还有只大手攥住头发拉扯。金被塞进他狭小的房间,按在一张椅子里。有人打开灯,又黑压压围过来。
“子爵先生,我们是来讨债的。”几张纸拍在桌子上。金的脑袋被猛然按向桌面,差点磕破鼻尖。
“什么?”他努力把目光聚焦在眼前的文件上。处理父亲遗产的过程中,金对于这种欠据已经相当熟悉了,很快注意到这是和某家私人借贷公司签订的合同,而且条款复杂得可疑。
“对于爵爷来说,肯定是毛毛雨啦~”对方拍拍他的肩膀,“您打算怎么支付?现金,支票,转账,信用卡?”
“可是”金努力压抑声音中的颤抖,“破产清算已经执行完毕,所有欠债都”
“拿到钱的都是些大人物,轮不到我们这种小债主啊。”另一人从后面压住他的肩膀,“对于你们有钱人来说没什么,对于我们可是很肉疼呀!”
金抬起头:“先生,您也看到我住在什么样的地